夭仪回过神,轻轻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脑子被‘上药’填补,伸手将安了散在背后的长发拨到一边,然后褪下他的衣服,将药抹在后背那发紫的手掌印上。
低垂的视线由那后背的掌印慢慢移到了柔柔软软靠在他肩头的安了脸上,他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热热的,他的唇似碰非碰的触着夭仪的脖颈,让夭仪上药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视线开始落在他后脖颈凸出的骨节、锁骨、雪白的肩头,然后是和他的背相接触的自己手。
手下的触感突然在夭仪的脑中放大,让他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手指,将整个掌心覆上了安了的后背,视线再次回到安了的脸上,夭仪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惊,急忙移开了自己的手,眼珠子慌张的四处乱看,连着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调整了下呼吸,夭仪急忙将安了的衣服拉起来,扶着他躺下,这下可不敢再四处乱看了,心无旁骛的快速将安了的衣服穿好,然后跑出去溜了一圈,‘视察’了下修山的状况,才又灰溜溜的回到树洞中。
安了睡的很沉,夭仪来来回回几次他都没醒,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夭仪最终还是在安了身旁躺下,为了不挤到他,夭仪便侧身躺着,尽量往床沿靠。
“师父,修山我不要了,你也别要了,我带你去渊隙吧,那儿虽然没有这里漂亮,但是我们有紫萃啊,我可以把紫萃放在深海之谷,在那儿给你建座院子……”
夭仪自言自语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天际微亮之时才醒过来,只不过……安了正趴在他胸口上,而他是一手抱着安了的腰,一手揽着安了的背!这可吓了夭仪一跳,立马松开自己的手,然后不敢动了。
“你昨晚都快掉下去了,”安了看夭仪醒了,才坐起身,语气如常,“睡觉不老实,我就拉了你一把。”
“哦。”夭仪急忙跟着坐起身。
“这床太小了,所以……”安了看着夭仪,“我就趴在你身上睡了。”
“……哦…哦,”夭仪点点头,胡乱道,“下次换张大床。”
安了一听,脸上微微红了起来,微微别过头,“安仪,你既是渊隙之主,那上次与我上天界之时,怎么没人认得你?你在我身边是用假脸吗?”
“这是我最真的样子,”夭仪一把拉过安了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他们不认得,是因为我每次出去都戴面具。”
“凤儿岛的那个面具?”安了再次毫不客气的摸着他的脸,确认这的确是他一直摸着的脸才放心。
“不是,是一整张面具,一点都看不到脸的那种。”
“为什么?”
“因为辛大他们说我笑起来太没威慑力了,别人会觉得我太嫩,所以让我戴的。”夭仪说话间,安了的手指正好轻轻划过他的唇,就抬手握住安了的手,将它拿开。
“因为梨涡嘛?”安了任由夭仪握着自己的手,笑道,“我喜欢你的梨涡。”
夭仪心想,‘笑起来太嫩’这话应该对安了说才是,不过听安了这么一说,心中竟涌上一阵喜意。
“那我们斗的那次你也是戴着面具吗?”其实安了对于渊隙之主的样子并没有记得太清,只模糊记得是个高个子。
“嗯。”夭仪点点头,突然想起安了曾在无界之城的客栈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我,你很讨厌我的?”
“我之前的确不喜欢渊隙之主,他那时候左一个死瞎子右一个臭神仙的叫我,感觉他有点吊儿郎当的,”安了点点头,一无辜脸,“挺讨厌的。”
“什么‘他’呀,不就是我嘛,”想起当年事,夭仪有点不自在的嘟囔着,“我那时候是轻狂了些……”
“此一时彼一时,渊隙之主也好,夭隙也好,是个被丢掉的小孩儿也罢,都是我的安仪,”安了笑了笑,“我喜欢的安仪。”
夭仪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安了说完,手就又被夭仪拉了过去,微凉的指尖一笔一画的在他手心写着,“夭……仪,夭仪?”
“嗯。”夭仪点点头。
安了开心的将手握了起来,然后开口道,“安仪,你走吧。”
夭仪一愣,“我不能走,天界……天界已经认为你是他们的叛徒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叶木雍在雪磷仙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失去了信任,”安了下床,说的毫不在意,“天路对天界来说是个隐患,以前无事之时,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现在变成如此,他们都在等着断天路或是毁山。”
“如果不是我,修山就不会损坏如此,你也不会……”夭仪坐在床上,低垂着头。
“修山如此是早晚的事,你只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安了叹了口气,“不过的确让我累了些。”
“那我现在把紫萃埋在这里?”夭仪一听,急忙道。
安了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必,这世上的靡气是不会消失的,修山好得了一时,也好不了一世,总得想办法解决的。”
安了说的对,夭仪也不希望他一直守着这座山,“既然这山毁不得,天路也断不得,那这山就交给我吧,你不要管了。”
“其实,你的那颗怨骨并不能把玉树如何。”安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衣领,然后抚了抚胸口,抿了抿唇,解开腰带重新整了整衣服。
“我昨晚帮你上药了。”夭仪挠了挠头,“那玉树怎么会这样?”
“修山原本不叫修山,它没有名字,但是他人都把它叫做‘炼狱’,”安了绑着腰带点了点头,“这山中埋的尸体多不胜数,凡人的、妖魔的、神仙的、动物的,都有,积攒的怨气合在一起,让它变成了一座炼狱。”
“它的山脉甚广,牵连着魔界和凡界,从这山中衍生出来许多怨兽,残害生灵,凡界的人们向天界祈愿,可这山的怨气是长年累月所成,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而且它连着魔界的路,有魔界支助,更是难办。”
安了说到这儿便停下了,似乎跳过了什么,才接着道,“从天路传过来的仙灵之气能安抚它,它的怨气才进入了长眠,你的怨骨不过是唤醒了它的一些怨气,我的玉树才会衰落如此之快。”
“你是魔界的人,你们留在这儿,会让这修山的怨气更加躁动,它长眠了上万年,若爆发出来,怕是三界都要受灾了。”
夭仪听完安了的话,闷了一会儿,“……那还不是因为我的怨骨。”
“呵呵,”安了笑了笑,转头看着夭仪点点头,“你的责任自然少不了。”
“……”
“不过这些我以后再跟你慢慢算,”安了将散到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认真而严肃道,“安仪,修山已经如此,我能镇压它一次,却不能保证能镇压第二次,你若不走,那可愿意帮我?”
“当然愿意!”也许是安了的表情太过威严,夭仪不自觉的坐正身子,一副等待着‘老大发话’的样子。
安了看着夭仪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而且只有你魔界之人才可以做到。”
“谁?”
“比这修山的怨气更厉害的人,魔界并不怕这修山中的怨气,反而巴不得这山中怨气越大越好,所以,如果能有人比这山中的怨气厉害,或者说能制服它,那么……”安了抿了抿唇,“就像火与火,能变成熊熊烈火,而水与火就只能相互牵制一般,安仪,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去魔界找最厉害的人,让他来将这山中的怨气收服,没了怨气,那这山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了!”夭仪从床上下来,显得有些急切,“我这就让人去找!”
“我说的人是你!”安了微微抬头看着他。
“我?”夭仪摇摇头,“我虽然挺厉害的,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其他人我不放心,就算来了,我也不会把修山给他的,你要知道,能将修山的怨气吸走,那于你们魔界的人来说,可不仅仅是修为大增,会到何种境界,连我也不清楚。”
修山的怨气有多厉害,安了最清楚不过了,若此人将这修山的怨气吸走,法力大增,只要稍有异心,那同样会给天界和凡界带来大灾,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不用毁山,而且事成之后还能将天路和魔界的路给一并断了,让修山成为一座普通的山脉。
“这个办法很险,稍有不慎,就是一个灭世魔头的诞生,可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安了抬手抚上夭仪的脸颊,“安仪,你相信师父吗?”
“嗯。”夭仪点点头,却听得安了一阵轻笑,便微微不满道,“我信师父,师父觉得好笑吗?”
“我觉得好笑的是,如果你真成了灭世魔头,那也一定是个听我话的魔头,”安了顺手刮了下夭仪的鼻子,觉得他乖顺的模样异常让他喜欢,“所以我才放心你。”
夭仪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窘迫,心里稍微不爽,顶嘴道,“那可不一定,师父这么多年都没能平息干净的怨气是何等厉害,我成了魔头,可就没人能治得了我了。”
“安仪,师父信你。”安了收了脸上的笑意,又变得十分认真,“师父一定会护你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