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妖怪报仇，一百年都不晚
将时间的齿轮稍稍往前拨一些。
周震川游荡在山林中，对于周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他都格外熟悉，哪怕过去许久，其实也没有改变太多。
触景生情，往事历历在目。
那埋葬在脑海深处，仿佛已忘却的记忆，又重新被翻了出来。
用力拍一拍，都是岁月的灰尘。
曾经，自己是千羽国的一名武将，适逢敌国犯边，自己领兵前往边关御敌。
在灵云山与敌军相遇，自己拼死杀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天逢大雨，抱着敌人一起落下悬崖。
虽然过去了很久，那个雨夜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耳边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平静许久的心脏，再次火热起来。
战争过去后，千羽国的皇帝感念自己的忠魂，找到自己的尸身，在山上立庙建坟，附近的百姓常来祭扫。
渐渐，自己便成了这座山的山神。
那时候，自己觉得很满足，生前流尽了血守护着这方土地，死后的英灵仍看护着这里的百姓。
可是，就是因为老天不降雨，那群刁民便推倒自己的神像，将自己拉到烈日下鞭打。
这，便是自己守护的百姓嘛！
那时候，自己生前死后坚信的一切全都崩塌了。
为他们而生，为他们而死。
自己都所作所为就像一个笑话。
刁民，刁民，刁民！
怒火再次从胸腔中升起，双眼之中仿佛喷出恶焰。
做错事没有关系，做错事付出代价便好。
吾重新归来，现在便是偿还代价的时候。
他在山林中飘荡，参天大树挡住了高悬的赤日，这里，如一方幽冥鬼蜮。
只有他穿着奇怪的衣服，孤零零地游荡在其间。
奇怪的是，这里莫说妖怪，连一只大一点儿的猛兽都没有。
难道自己捏死的那只山龟，便是村民口中的妖王。
不会吧。
虽然知道妖王很弱，但也不该这么弱吧。
可是，妖怪呢，猛兽呢，逆天而行的妖王呢！
早知道就不捏死他了，可以抓一个活口，打听一些消息。
周震川就这样孤零零在山林里游荡，没有遇见一只妖怪，没有遇见一只猛兽，孤独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
时间就在这个过程中消失了，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
深林中一片漆黑，天上的下弦月也带不来什么光亮，周震川双足浮空，无所谓地飘荡。
忽地，空气中传来一阵香烛味，他下意识皱起眉头，这深山老林，哪里来的人烧香。
循着这气味靠前，眼前出现一道土黄色的围墙，那味道便是从里面传出来。
周震川绕了一个圈，来到正门口，抬起头来，只见大门上挂着三个大字：大王庙。
他一下睁大眼睛，本来平静的心肠，又忽地腾起火焰。
庙？
这座山本来只有一座庙，便是自己的山神庙。
大王庙？
哪里来的大王，谁在祭拜他，他又在保护谁！
庙中的香炉中已经堆满香灰，长明灯仍在燃烧，看四周的狼藉，这里很明显经常有人活动。
香火很旺的样子。
目光望过去，殿上有两座泥像，一脸慈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哈！
哈哈！
哈哈哈！
往事再次涌上心头，怒火在胸中燃烧，他仰天大笑，七孔仿佛在喷吐着毒焰。
刁民！
愚蠢的刁民。
放着真神不拜，却去给一个妖王烧香。
这座山根本没有庙，如果有，也只能是山神庙。
眼前既然有一座庙，那就毁了他吧。
周震川伸出右手，五指虚握，仿佛想在空气中抓紧什么。
“春雷动。”
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
本来他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仙人，山下的百姓不仅摧毁了我的庙，而且还给一个妖怪建庙，这不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嘛。
给我毁。
轰隆轰隆轰隆！
五指虚握，土雷被引动，立刻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大地塌陷，砖石横飞，庙中的神像化作碎块，房梁飞到半空中。
一段时间后，爆炸的余波才平息下去，本来好端端的大王庙，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这并未让周震川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的怒火仍在生长。
妖王啊妖王，千万别让我找到你。
否则，就遭老罪了。
……
白三宝刚刚迈入灵云山，就突然瘫倒在地，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过了好久才重新爬起来。
就在刚刚，他已经感应到，自己的大王庙被人推倒了。
大王庙已经立了三年，受了三年香火，庙中神像早有灵性，成了白三宝的身外身。
神像突然被摧毁，白三宝也如遭重击，感受到了钢针戳心之痛。
本来，白三宝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自己的一座小庙没招谁没惹谁，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可凡事就怕认真，只要认真起来，没有问题也要创造问题，何况，大王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现在，自己的庙果然被人推倒了。
白三宝从地上爬起来，手摁住胸口，那里似乎仍在隐隐作痛。
他捏了个法术，隐藏住自己的气息，悄悄在深林中跋涉，不多时，便来到大王庙的位置。
曾经香火旺盛的大王庙，如今已经成了一堆废墟，还能看到瓦砾和碎成块的神像。
“三郎，三郎……”
夜风送来一道道呼唤，白三宝扭过头去，看到墙角蹲着一道人影，正抱着膝盖，不住啜泣。
“夫人……”
方倩倩抬起头，本来精雕细琢的一张脸，出现一道道裂纹，像是精美的瓷器被摔碎，又重新黏在一起。
她一头扎到白三宝怀里，靠在他的肩上，不停地哭泣。
“太吓人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你又不是人，吓不死的。”
方倩倩抬起头，瞪了白三宝一眼：“这一点也不好笑。”
“好好好，怪我，怪我，夫人，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晚上我没招谁没惹谁地坐在这里，忽然来了个怪人，啥也不吭啊，上来就推倒了我的庙，还砸碎了我的像。”方倩倩说个不停：“三郎，我这心里苦啊，我正是化灵的关键时候，现在全毁了，呜呜呜呜。”
“莫哭莫哭。”
白三宝轻抚着方倩倩的后背，触手一片冰凉，一不小心，就从对方的肋骨中穿了过去。
她并非实体，而是鬼魅之灵，本来的下场，要么是去地府报道，要么游荡在世间，作为孤魂野鬼，直到化为虚无。
因为一点造化，得了香火之力，躯体越来越凝实，若是能趁机化鬼为灵，成为鬼仙，便可自由行走在烈日之下，与常人无异。
就差那一丝丝，神像被推倒，阻断了她的化灵之路。
而且这种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
方倩倩伤心欲绝，趴在白三宝怀里哭个不停。
“三郎，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呜呜。”
“呃……”
白三宝的手在空中，狠了狠心道：“放心，全包在我身上。”
白三宝能这么快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座小庙。
现在小庙被推倒，自己的香火断了来源，白三宝同样心痛。
他仰起头，透过树杈望着头顶的星空。
穹顶之上仿佛有什么存在，正默默注视着凡间的一切，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不在意。
嘛呢，究竟是嘛呢。
自己老老实实窝在洞里，没招谁没惹谁，上来就推倒自己的庙。
神仙就可以不讲道理，神仙就可以恃强凌弱。
老天，
伱究竟有没有眼睛？
若是你当真看着，就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我会让人知道我是谁，让三界都无法忽略我的存在。
白三宝仰头望天，若有寒气，气冲斗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妖怪报仇，一百年都不晚。
至于现在，还是该干嘛干嘛，洗洗睡吧，虽然自己报仇的心情是非常急切的，但报仇的激情代替不了报仇能力。
“嘿嘿，找到你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冷笑，白三宝心中一凛，一道红蓝绿三色交织的身影从天而降。
“啊呀。”
方倩倩吓了一跳，吱溜一声钻进白三宝身体，白三宝背后多了一道美女刺青。
“是他！？”
白三宝也是一惊，看到他果然很高，模样已经很老了，灰白的头发散落下来，身上的衣服很奇怪，红蓝绿交织在一起，脖子后面还插着三根绿色的羽毛。
这衣品也忒差了吧。
白三宝忙摆正身体，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小妖见过上仙，不知上仙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周震川身子浮在空中，盯着白三宝的时候，忍不住心花怒放，终于逮到你了。
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
“妖孽，你可知罪！”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周震川居高临下，目光俯视着白三宝。
“不知小妖何罪之有，还请上仙赐教。”
白三宝抬起头，眼神不卑不亢。
既然遇上了，躲也躲不开，索性便放手一博。
白三宝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就算是神仙，也得讲道理吧。就算不讲道理，那也不能将不讲道理摆在明面上吧。
明摆着不讲道理，那还是神仙嘛，那不成臭不要脸了嘛。
神仙不能臭不要脸，妖怪才可以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