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人已经适应了从隔壁照来的强光,来人的脸庞也逐渐明晰起来。
除了早已知道的傅瑨,和他的内监明言,站在后面的三人都是带刀侍卫,大概是为了缉拿这黑衣人特意带过来的。
王兄到来,傅珣便自觉站到了桌子侧边与阿楉并立,等着王兄处置这几人。
傅瑨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也不看那三人,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把国玺交出来吧。”傅瑨冷声开口。
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男孩把藏在怀里的玉玺拿出,却没有递给傅瑨。
“我们可以把国玺奉还,但你必须保证我们可以平安离开。”
“合理。”傅瑨点点头,“朕向来不爱惩戒喽啰。”
男孩握住国玺的手紧了紧,眼中的不甘溢于言表。
傅瑨装作不经意的看他一眼,浅笑一下,到底是孩子,激了几句便不会控制情绪了。
“但我们要先离开,才能把东西给你,不然,我可不敢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
“朕乃一国之君,自然是一言九鼎。”
男孩翻一个白眼,“师傅说过,只有尔虞我诈,何来一言九鼎!”
“你倒是个心眼儿多的。”傅瑨笑道:“好吧,这个要求也可以理解。”
“李楉,我记得你那儿有一种药,就是那种,如果说过的话没做到,就会在一个时辰内吐血身亡的那种药……”
“皇上说的,是双心蛊吧。”阿楉从身上拿出一个铜制小圆盒,“小民今日刚刚好带了些在身上。”
三人看到阿楉手上的东西,皆是一惊。
……
双心蛊,是将一群已经成蛊的虫圈养在一起,让它们再经过一次自相残杀之后,得到最终存活的两只。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炼蛊十次,最多只有两次,会刚好同时获得两只存活的蛊虫。
这种蛊虫的特点,在于两只同为母蛊,将其中一只种入人体,可以通过催动另一只蛊虫,让人体内的那只放出毒素。
不过这毒并不会让人死亡,只是让中毒之人不能动弹,全身僵硬,与中风患者无异,其化解的方法,则是将另一只蛊虫放入中毒者嘴中,生食。
而若不催动另一只蛊虫,中蛊者身体里的蛊虫会在半月之后,和外蛊一起消失。
养蛊之人最不常养这种蛊,一来因为成本太高,二来因为成功率太低,三来也是它太没杀伤性,纯粹用来威胁人玩。
这种费时费力,但功效却并不独特的蛊虫,也因此成了部分贵族公子绞尽脑汁买来炫耀的玩意儿。
……
这个女人,果然恶趣味。三名黑衣人怒瞪阿楉一眼,知道这次是逃不过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傅瑨显然很高兴,只见他兴奋的指着阿楉手中的小盒子,迫不及待的开口,“给他们用上。”
“这蛊虫可是珍贵得紧,皇上到时候可别忘了给小民赏赐。”阿楉说着,走到三人身后,将蛊虫分别种入他们体内。
“你放心,朕何时白拿过你的东西。”
傅瑨满意地看着三名黑衣人被种下蛊毒,“既然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明言……”
“吩咐下去,给他们三匹快马,派人跟着,别让他们死了。”
……
宫外,洛阳城边界,树林
男孩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身后的两人也跟着停下。
不远处的树上,一团黑影直奔男孩而来。
男孩伸手伸手接住木盒,因为服了软骨丸的缘故,接下木盒的瞬间,整个人居然被震得在马匹上退后了一下。
“这是陛下让我们给你们的软骨丸解药。”沙哑的声音响起,却异常空灵,让人辨不清方位,显然用了传音之功。
一个侍卫都如此厉害,看来这狗皇帝身边高手不少。男孩默默感叹一下。
“多谢武德皇帝的好意。”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朝空中一扔,“按照约定,国玺还给你们。”
一个侍卫飞身接住,便带着其它几个隐藏在树上的人向皇城飞去。
夜已渐深,树林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水汽。
三人服下解药调息一会儿,运起内力抵御越来越寒的夜晚。
“君上确定他会来找我们?”姑娘皱起好看的眉,凝望着侍卫们离开的方向。
“若他们手里的国玺不是真的,那他们定然会来找我们。”男孩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件,赫然是另一只国玺,“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如果咱们这个是真的,我们得赶紧回有穷,找蛊师解了身上这毒虫,不然他们找来了,我们也难以应战啊。”姑娘继续说道。
“他们应该很快会发现事情不对。”傅瑨安插的内应难得的开了口:
“早些年我跟随师傅学习辅佐之道,学过些抑制蛊虫的法子,这里离开封不远,我们还是先去城里找些药材,抑制一下蛊虫才好,不然等他们找上来,我们必输无疑。”
男孩点点头,“安生说得是,我们先去开封。”
三人渐渐远去,隐藏在树干之后的几个黑衣人拉起面罩,行动的声音随着萧瑟的风一起,融入暗色的黑夜。
清冷的月光照在冬季寂寥的大地上,风吹动着枝桠,留下一声又一声的呼啸。
只有树枝上静立的鸟儿默默注视着这暗涛汹涌的一切。
……
另一边,皇城,长明殿
明言将侍卫带回的国玺奉给傅瑨,“陛下,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傅珣靠在一边,懒懒的开口。
“小殿下此话何意?”明言一脸不解。
“明言,我向来说你机灵,以前那些交给你去处理的密探,你都解决得不错,怎么一到皇兄这里,你就跟明喜没什么两样了。”他拿起碟子里的花生米抛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明言听傅珣如此说,有些汗颜,“陛下怎能与别国密探相较。”
“你们两兄弟,就是死心眼儿。”傅珣拍拍手指上的花生米屑,“皇兄可是老狐狸了,他能让人把国玺盗走?动动你们的小拇指都知道这不可能。”
“这块玉料也是上好的了。”傅瑨把假国玺放在桌上,“不过比起我那块料子,还是差了点意思。”
“哟,皇兄难得做一次亏本买卖,明言,记得找史官把这事儿好好记上一笔。”
明言见两位主子抬起杠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浅笑着退到一旁,垂眉静立。
傅瑨喝一口手边的茶,对着坐在下首的阿楉说道:“今晚多谢你帮忙了。”
“不算什么。”阿楉应了一句,撑着下巴回想刚才的事情,“不过你不是说要用计偷过来吗?怎么这几个小子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皇兄的主意何曾让我们全盘知晓过?”傅珣瞥着眼睛开口,“每次就告诉我们个一星半点,还美其名曰说是为了真实。”
听了这话,阿楉楞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想问的也都憋回心里,只凉凉说道,“小王爷这话倒没错。”
二傅听见她瞬间变冷的语调,对视一眼,傅珣对着傅瑨投过来的责备目光轻瞪一眼,自己狗腿子一般蹭到阿楉身边坐下。
“阿楉,你别理皇兄,他一贯讨厌,你就跟我玩就好了。”
李楉把身子稍微挪开,这两兄弟的性格她是知道的,明着颜笑嘻嘻、哄你开心,背地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只听傅珣接着开口:
“刚才的月寒还真是一个耍人的好东西,以前年纪小你不让我碰这些,现在能不能给我点儿玩玩?”
“我记得你早几年在华阳大肆找门路买双心蛊,还说只要有人能找到一对,就给赏金一百两,蛊虫则一千两买下。”阿楉面色缓和一点,“那你找我要月寒……”
傅珣瞬间领悟她话中含义:“阿楉,咱俩什么关系,你直接找皇兄拿就是了。”
“咳。”
听到自己弟弟打起自己的主意,傅瑨清清嗓子:“今夜大家也都累了,早些休息去吧,明日还有行动呢。”
“做个皇帝还这么小气……”
……
清晨,天还未亮,一辆朴素的马车飞速驶离洛阳。
阿楉掀起车窗帘一角,伸出头看了看已消失在目光中的渐行渐远的洛阳城门,靠回车内叹了口气。
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平淡日子过久了也是会上瘾的,这突如其来的冒险,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啊。
傅瑨注意到阿楉劳累的脸庞,柔声开口:“如果累就休息会儿吧,这几日只怕还有的忙。”
阿楉疲惫的点了点头,靠着车壁闭上了自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