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孤不是真心为这个国家!”
意料之中的怒吼声响起,阿楉只是平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夏懿。
“并非我有意要激你,但你们有穷现在的状况是你自己能看到的,我能这么想你应该也不奇怪。”
阿楉耸耸肩,露出一副‘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的表情,对着夏懿如此说道。
夏懿本是怒火中烧,要不是因为身子不知道为何突然麻了,他早就跳起来跟悠闲地坐在他跟前的这个女人拼命了。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忍受一个外人如此质疑自己的能力,但是听到她再度提起有穷的现状,他又只能懊恼的闭上了眼。
其实她说得没错,自己对国事确实不够上心,不只是以报仇为借口,在寻常的时候,他也已经习惯了把那些复杂的东西全部丢给侯胜。
这么说吧,当年国灭之后他的确为了复国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才能只用两年便重新占有曾经的国土。
但是,在登位之后,侍从的贴心照料、侯胜的忠心辅佐,都让他又重新有了过去在沧澜生活的感觉。
仿佛他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太子,仿佛他依旧无忧无虑,只需要站在高位,其他自有人来摆平。
所以后来,他真的放下国事,借口出巡,带着安生、穆沐和几个仆从到处玩了许久。
这许久,便将近一年。
……
回到有穷之后,日子仍是一天一天的过。
他时不时翻阅一下奏折,尽尽自己的本分,但最常做的,还是跟安生和穆沐在一起厮混。
因为经历了这许多磨难,他的脾气已经比过去好了太多,又因为失去了全部的亲人,所以在他的心里,安生和穆沐已经成为了除侯胜之外最重要的人。
而安生和穆沐对他也像亲人一般,迁就他,但是也敢跟他一块儿吵闹。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或许是偷溜到海边,抓抓鱼虾,或许是跑去离皇宫不远的山上,在山顶上看着海水一拨又一拨的涌上海滩,然后又一拨一拨的迅速退下,就这样在上边呆一整天,直到侯胜派来寻他们的侍卫找到他们才下去……
日子一天天继续,他也依旧到处瞎逛,直到那一天。
他们三人一如往常到城郊地带去玩耍。
安生和穆沐跑在前面打打闹闹,只有他一个人失去往日的兴致,在路上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跟在他们后面慢慢晃着。
那日阳光刺眼,城里的路上都没有什么人,何况这荒山野外。
是以他闭了眼睛,只凭着感觉朝着穆沐和安生走去。
反正以前侯胜训他的时候,就经常让他在布满暗器的房间里的闭上眼睛,靠耳朵辨音来躲避暗器,那种难度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何况这种大道,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但偏偏人有失足。
他正舒坦的溜达着,却不承想,突然撞上了一个东西,害他一个踉跄。
幸而学了点功夫,不然早脸面尽失摔在地上去了。
他吐了嘴里的草,睁眼看时,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正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腰,“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夏懿慌忙蹲下来问那个老人家可有伤到哪处。
走在前面去的安生和穆沐听到君上焦急地声音从后面传来,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夏懿正跟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老人家纠缠。
原来那老人因为这几年家里生活实在艰难,儿女出海打渔根本养活不了他们一家子,便不顾自己七十高龄,决意要出来行乞。
他的意思是,自己过得差点倒还罢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在家里一个个都是骨瘦如柴的,有几个还病的只能躺在床上,让他看了实在心疼。
夏懿听了他的话,赶忙让安生把身上的银子全拿出来,交给那个老人家,让他回去好好看下身子有没有伤着。
那老人看到那个钱袋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又沉甸甸的,猜到他们几个来头不小,一直推脱着不肯收,深怕这一收又沾上些什么官兵。
所以只说些什么,他们乡下人皮糙肉厚的,抗造,这么摔一下不碍事。
穆沐知道夏懿是真心想让那个老人收下,她也在那老人身边蹲下,声音甜甜的开口:
“老人家,这钱呢您收好,毕竟是我们冲撞您在先,您看完伤,然后拿着剩下的钱去给您孙子孙女儿买点好吃的,您刚才不还说孙子孙女现在身体都不好嘛,正好,您拿着这钱给他们补补身子。”
听面前这姑娘提到自己孙子,那老头也犹豫了。
这手里可是大笔的银子啊,如果能拿回去给孙儿们多买点吃的,然后买点补药,说不准他们那病也就好了,沾不沾上官兵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千恩万谢的受了,然后扶着自己的老腰,拄着他那根木头拐杖一瘸一瘸地走了。
目送他走远,穆沐和安生都在那自己庆祝着今日又做了一件好事,待会儿回去可以找师傅要点奖励。
只有夏懿一人,看老头走远了之后还是紧皱着眉头,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
安生和穆沐原本觉得生活还是那样过,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这件事之后不久,夏懿突然紧急叫了他们两人到他的寝宫里去。
要知道,他们虽然经常见面,但是从来都是夏懿跑到国师府去找他们。
而且虽然他们都叫他“君上”,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夏懿都没有以主君的身份在他们面前自处过。
所以那日的急召,都让他们觉得有些意外。
他们匆忙赶到之后,便听到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敢主动想过的计划。
借国玺之事拉武德帝下位。
或许说,夏懿以前提过,但是每次都被师傅严正拒绝,所以次数多了之后,他也再没提过这个计划。
他们都以为他放弃了,但没想到,他却依然在独自想着这个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的计划。
“君上怎么又提起这个计划?师傅说了很多次了,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穆沐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夏懿,希望他是在说笑话。
“上次那个老人家你们也是看到了的,有穷一定不止这么一个人生活在那样一种环境下,若不是因为华阳那狗皇帝,我们沧澜的百姓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夏懿语气中带着压制着的怒气,若不是担心外面的侍卫听见他们的计划之后,跑去报告给侯胜,他早大声喊出来了。
“君上可别总是沧澜了,咱们有穷都建国四年了,若是让师傅知道又要说您了。”安生对他的计划没有做评价,只是在听到他又重提沧澜之时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我知道。”看了一眼安生,这家伙总是提醒自己不要提起沧澜,可是那可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国家啊,现在故国被灭,难道自己还不能说几句吗。
“总之不管你们再怎么拒绝,我的心意已决,日后侯胜知道,他那里我来担着,你们只要安心助我便好。”
看夏懿那一脸坚决,由不得他们拒绝的样子,穆沐为难的看了一眼安生,却见他沉吟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安生定当助主君完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