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妃，沈书洛，真是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这会儿猛的一听都还感觉有些陌生。
阿楉垂了眉眼，尽量不去理会他们接下来的话，拿起桌上的桃花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傅瑨看了她一下，知道她的心事，便开了口：“她们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说这话只能亲口告诉您。”明言低头，心里感叹着，李姑娘在这儿，皇后娘娘带着沈妃，这趟八成是要扑空了。
“既然如此，让她进来吧。”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明言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了看神色如常的三人，又看了看站在傅瑨身后的明喜，一时不知道这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喜回了他一个同样不解的眼神。
接受到信号，又瞅了瞅三个主子，明言这才踩着小碎步出到殿门外，迎着两位娘娘进来。
……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两道女声在长明殿中响起，一道温柔，一道清亮，只消听到这声音，便能清楚的知道，来者必然容颜不俗。
“都起来吧。”傅瑨闻声，放下夹着的点心，懒懒地开口。
得了皇帝的恩令，略一抬手，站在两旁的侍女便俯下身去扶着两位美人站起。
沈妃一眼看到曾经的故友，脸色微变，但是到底在深宫中生活了许多年，虽然讶异，但面上功夫还是维持得很好。
皇后端庄的站在桌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坐在傅瑨右手边的阿楉，这女子长相平平，气质却是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出众，看她有些淡漠的眼神，仿佛这凡世间没有什么能真正上得了她的心。
“皇后这时过来，所为何事？”
瞥头示意一下明喜，明喜立马会意，安排了两个侍女添了两把座椅。
见皇帝在众人面前如此贴心，皇后心下一喜，收回打量的目光，优雅地坐下，这才满脸含笑、缓缓开口。
“沈妃今日过来找妾身，说是绿萝山只怕遭不住这隆冬冰霜，想回去瞧瞧。”
“沈妃往年不是也都回去了吗？这些小事也要来找朕说。”依旧是淡淡地语气。
皇后见皇帝兴致不高，原本自己不过就是为了见一见这连日不见的陛下才说要跟着沈妃过来，见情形不妙，恐自己再说下去白吃了个亏，便微微转头看向沈妃说道：
“这……还是妹妹自己说吧。”
看着皇后假笑的脸，沈书洛心中明白，虽然皇后的确温良贤德，但却是个遇事不轻易往上沾的人，不过身在后宫，这种事情倒也是不足为怪了。
抬头看向皇帝，沈书洛认真说道：
“前几日臣妾收到山内门人来信，说是山主病重，试过天下百药皆不起效用，后来遇着一个游医，说若能寻得红芜剑草并以之入药，必能使山主痊愈。”
说着，她停了下来，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一咬牙继续说道：
“臣妾知道陛下多年前游历山水时曾收得几株剑草，此番是寻常之人重病，臣妾断不会开口向陛下求这天下难得的奇草，只是师恩重如山，还请陛下成全书洛这颗救师之心。”
沈书洛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兀的站起，然后重重跪下。
阿楉仿佛都听见了她膝盖触地时发出的声音，心内感叹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热血。
看向傅瑨，傅珣和楉都很好奇，对于一个如此美人的要求，他的决定会是什么，毕竟，红芜剑草，这东西可不易得。
红芜剑草，通体红色，生长在极热之地的塔布拉尔地带，是一味能治百病、解百毒的良药。
但因数量有限，所以一直有价无市，据说若是能拥有一株红芜剑草，这天下最穷的穷人便能在顷刻间变成天下巨富。
东西虽好，可却十分难得，红芜剑草生长的塔布拉尔地带以酷热闻名天下，没有四季，是以自有人以来，那地方便成了无人之地。
不过探险者古皆有之，所以冒死闯入塔布拉尔地带的人也不在少数。
尤其不知是哪一个人从那极苦之地找到这红芜剑草之后，不顾危险进入那里的人便更是水涨船高。
傅瑨也是多年前游历地方的时候，偶然得知传说中的塔布拉尔地区离他当时所在只有区区百余里路。
因为初登基时四方不稳，为了验证自己确有天神庇佑，他不顾众大臣阻拦，只身便入了那无人地带。
据说那些大臣在他过去不久，在城内痛哭流涕，哀嚎之声响彻云际，都在悲痛，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明君，怎么就这么固执，非要进那地方玩玩命。
据当时城中百姓传言，数日过后，大臣门久等皇帝不归，都准备着手皇帝崩驾后的丧仪事务。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祭祀台备好不久，却突然迎来了皇帝安然到达的消息，倒引得众人慌不迭的将祭坛什么的赶紧胡乱拆掉，还成了那城中百姓在那之后许久的谈资。
也是自此，傅瑨也只凭自己的名字，便正式压制住了四方蠢蠢欲动的敌军。
……
沉默良久，大殿的气氛因为皇帝的不做声都变得有些古怪。
皇后在心内感叹为何自己要来趟这一趟浑水，沈书洛觉得自己的双膝都有些麻木了，阿楉和傅瑨时不时对视一眼，动作轻缓的拿起茶杯喝一口，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话，却也只能安静的等待。
实在不是他小气，确实是因为这红芜剑草太过难得。
先不说这些年有胆子进那塔布拉尔地带的人数渐少，红芜剑草的数量稀缺，单凭他其实保存那红芜剑草另有用处这一点，他就不愿将这东西轻易拿出去。
可……
抬头看看面色如常的阿楉，这个女人在十年前那一天之后，便总是这样一副看淡世间的样子，真是让他难受。
又看看仍旧跪在地上的沈妃，倒是忘了这么久了还没让她起来，不过她这次狮子大开口，让她跪跪倒也无妨。
继续胡思乱想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对着明喜道：“明喜。”
“奴才在。”
“去里头把那放在锦盒里的东西拿一株给她。”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皇帝嘴里的“那东西”是指的红芜剑草。
阿楉有些惊讶的挑挑眉，惊讶却不意外。
沈书洛却在听到这话之后激动得狠狠叩了两个头，几乎就要喜极而泣，感动于这个帝王居然愿意为了自己拿出如此宝贵的东西。
傅珣倒是一脸淡漠，只是喝着茶，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唯独皇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她的心里当然是不快了，皇上居然为这这么一个女人，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红芜剑草。
这么多年，她倒是一直小看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