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知罪，卑职甘愿领罚。”
他的黑色长睫微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枫妄卿也知道景逸全然是为她着想，只是她此刻是真没有心思去选秀。
明明后宫充盈，妃子众多，百姓为何而忧心？朝臣又为何会有疑虑？
还不是因为当今女帝尚且无子。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不再看他，“你总这样，朕都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倒无罪，却总是一句“卑职知罪”。
枫妄卿又怎么舍得罚他？
“只是古往今来，帝王大选身旁总要有皇后在侧。”
枫妄卿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她神色黯然，依旧有些提不起精神，“君后不在，朕如何选秀？”
“陛下可传祁皇贵君或封皇贵君前往储秀宫。”景逸仍旧未抬眸，继而道：“皇贵君位同副后，于情于理都符于宫规。”
“那便传他们进殿。”
枫妄卿微微侧了侧手，侍候在旁的梨儿便俯身行礼然后走出了宫殿。
梨儿心思细致缜密，办事更是有条不紊，她被枫妄卿封为了御前女官后，便常跟随于其身侧，与小桃共同侍奉枫妄卿。
“陛下。”
小桃见枫妄卿兴致缺缺，连忙从身后的桌案上抱来了几大卷画像，“您先瞧瞧画像也是好的，这次的人选皆由景逸过目，皆是容貌清俊，精通诗画，并非胭脂俗粉。”
“初次大选之时，您不说奴婢也知道，那份名单里面多多少少还有湘太妃手底的人。此次选秀不同往日，您总能挑几个可人的，能哄您开心也是不错。”
枫妄卿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有些无奈，“朕知你用意，等会两位皇贵君来了一并再看。”
“这么多画像拿在手中也有些分量，这般沉，你便放下好好休息。”
小桃抱着手中的画像，目光中仍带着点担忧，她垂了垂眼，再抬眼之时又笑意盈盈的望向了枫妄卿，“奴婢都听陛下的。”
她将满怀的画像又放回了原位后，咬着唇看着窗边停靠的鸟儿。丰满的羽翼在阳光下隐隐散发光泽，鸟儿张开翅膀时，被挡住的光线在窗檐上落下阴影，远远瞧去，好似一朵于夜晚中怒放的黑莲。
悦耳的鸣叫在耳畔响起，她却仍有些心事重重。
朝务繁忙，陛下总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她整日里冷着张脸，也不踏入后宫，也就两位皇贵君前来探望之时，还能挤出几分笑颜。
那日中秋宫宴，陛下饮了几杯酒又赶回了御书房。见烛光熄灭，她便和梨儿轻声蹑脚的靠近趴在桌案上的枫妄卿，想要为她披上绒毯。
两人刚上前，却见她醉醺醺的说着梦话。
“朕站在至高之位，为何留不住...都留不住...”
留不住什么?
小桃下意识想到了在椒房殿昏迷不醒的君后白沐臣。
她了然于心，却只能默默叹息。
随后，她又想起了那日午后，身着一袭青衣手拿长剑为陛下自刎的晴竹贵君，陆郗。
还有倒在陛下怀中，病弱狼狈的刘侍君，刘书庭。
陛下虽闭口不提，却在晴竹贵君生前居住的宫殿中种了一片竹林。而先前为刘侍君搭建的木屋，也一直命人看护着。
小桃不禁感到有些酸涩。
枫妄卿总说，身处帝位，所谓的真情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陛下心底当真是这般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