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曾泉和孙首长在聊什么,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从阳台上走回餐厅。
“你看看你也是,吃完饭了再说嘛!”孙夫人对丈夫说道。
“想起来了就说完了。”孙首长说着,坐在座位上,扫了眼女儿和方希悠,他便已经知道她们两个肯定是没好好说话。
“刚才是文因打电话过来,约我后天去她那边看花。”孙夫人说道。
“是吗?你答应了?”孙首长问。
“嗯,正好没事。而且之前就和文因说过了。”孙夫人说着,看向方希悠,“希悠后天在吗?也约了你妈妈了。”
“我和阿泉后天一起回荆楚去,没办法参加了。不过,我听文姨说,兰园那边的花现在开的很不错。”方希悠微笑道。
“文因真是很有心了。”孙夫人说。
“怪不得迦因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呢,也是遗传啊!”孙颖之笑着说。
“也许吧!”孙夫人道。
“希悠,刚才我和泉儿说了让他兼管舆论研究方面的工作,这方面,我希望你能帮帮泉儿的忙。”孙首长对方希悠道。
方希悠看着曾泉,又望向孙首长,道:“没问题,孙伯伯。”
“等泉儿正式接手荆楚的书记了,你就直接从那边调过来,做他的副手,舆论研究这一块,你主要帮他处理。”孙首长说。
孙颖之愣住了,望着父亲。
孙首长是要打算成立一个专门负责整合全国舆论宣传口的小组,深化宣传部门的改革,这是他已经在让人起草方案的一个计划,并且曾泉已经参与其中了。但是,对于孙首长来说,锻炼曾泉的执政能力,始终是排在其他的工作前面的。宣传部门需要管理,当然就可以派其他的人和曾泉一起合作。
“到时候我会任命泉儿为这个小组的副组长,你做他的助理。宣传和组织,是必须紧抓不能放松的。这些年我们疏忽了,现在问题已经暴露出来,必须马上着手应对。”孙首长说。
“不过,我觉得倒是不用太过着急。”方希悠却说。
其他人都看着她。
“前些年我们国家对舆论放的很开,也的确出现了很多的问题,对于国家和政府非常不利的负面消息。但是,您说的对,经济发展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我们经济不出现问题,再怎么负面的消息都不会影响到根本。只要老百姓不乱,老百姓不反对,其他人再怎么捣乱,能够影响的范围都是有限的。而且,如果我们在长期放任之后突然收紧,反倒是会有反效果。我觉得,不如先慢慢观察,放长线钓大鱼。我们着手准备,但是不去做打草惊蛇的事,让他们慢慢露头——”方希悠道。
“这是一个策略。”孙首长说,“得做好长期应战的准备,短期的目标,你们也得和下面那些幕僚们商量好。现在美国方面咄咄逼人,我们国内的舆论再乱,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是,不过现在这些大媒体,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我们想要管理,也不是说完全可以做好的。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筹建一批新的媒体公司和人员,在国内的舆论场锻炼他们的战斗力,再派出去。”方希悠道。
“刚才泉儿也和我说过这些了。你们两个人的看法都很一致,所以这件事交给你们来做。希悠你长期和这些媒体打交道,这是你的专长。”孙首长说道。
“谢谢孙伯伯,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方希悠说。
孙颖之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喝酒。
晚饭后,孙首长还要接见下属汇报工作的,曾泉和方希悠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方希悠一直沉默不语,曾泉看着她,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方希悠说完,看着他,想了想,才说,“沈家楠是颖之抓的,是吗?”
曾泉没有意外,点点头。
“我就说嘛,谁能在爷爷的眼皮底下把沈家楠抓走,也只有颖之可以做到了。”方希悠说着,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见他,我现在可以陪你过去。”曾泉道。
方希悠愣住了,却笑笑,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不想见他,永远,都不想见。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把他杀了。你觉得我会想见吗?”
“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总之,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但是,我也不会把他放出来。”曾泉说道。
“这是你要处理的事,不用问我的意见。孙伯伯没有给我这方面的命令——”方希悠道。
“颖之跟你说了这件事,你就生气了?”曾泉打断她的话,道。
“没有,我生气什么呢?我也没有资格生气——”方希悠道。
“希悠,你还要这么执拗到什么时候?”他说。
“你觉得我配合你还不够好吗?”方希悠反问道,“我是哪一点没有听从你的安排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对颖之的任何侮辱都应该心平气和接受?”
曾泉很明显生气了,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话说出来了,方希悠却有些后悔。
可是,再怎么后悔,伤人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无法挽回。
车子,开到了曾家,两个人默然下车。
“部长叫你们过去。”曾泉刚下车,就看见了台阶上站着的父亲的二秘。
于是,夫妻二人就跟着曾元进的二秘来到了曾元进的书房。
“爸,您不是说今晚回不来吗?”曾泉一进门就问道。
“忙完了就赶回来了。”曾元进说。
“希悠坐吧!”罗文因对方希悠微笑道。
“谢谢文姨。”方希悠便和曾泉一起坐在沙发上。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吧!”罗文因起身就离开了。
“姓古的那个女人开始给你找刺了?”曾元进对儿子说。
“嗯,我们已经给叶励锦说过了,叶励锦去处理。”曾泉说。
“就算你接荆楚这件事过了,他们也不会让你顺顺利利的入局的。得做好下一步的应对计划,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曾元进问儿子儿媳妇道。
就在曾元进和儿子儿媳谈工作的时候,罗文因来到了嘉漱的房间。
“夫人——”躺在嘉漱床边摇椅上的张阿姨赶紧起来了。
“没事,你坐着。”罗文因道。
看着婴儿床里嘉漱那安静的睡相,看着嘉漱额头的汗珠,罗文因小心地把嘉漱的小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迦因和漱清的事,你知道了吧?”罗文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张阿姨道。
“是啊,我想霍夫人可能只是心里有气,跟霍书记闹闹脾气的,不会有什么大事。”张阿姨说。
“迦因的脾气啊,真是太倔了,那个劲头上来,谁都不理。”罗文因叹道。
张阿姨想了想,说:“其实霍夫人以前她很,很容易相处的,和同事也好,同学关系也不错,那时候和霍书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为霍书记着想——”
罗文因看着张阿姨。
“她很少为自己考虑,想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把霍书记放在前面,想着霍书记怎么样怎么样的,她,没有为自己想过。”张阿姨说着,低下头。
罗文因,长久不语。
见罗文因不说话,张阿姨忙说:“对不起,夫人,我说太多了——”
罗文因却摇头,道:“我对迦因的了解,还不如你多。”
“我一直伺候霍书记,和霍夫人在一起的时间也长,很正常的。”张阿姨说。
“是啊,如果她从小就在我身边就好了,也不至于和我这么生分——”罗文因说着,却又苦笑着叹了口气,“就算是从小在身边的孩子又怎么样呢?长大了也就根本管不住了。”
张阿姨知道罗文因在说曾雨,关于曾雨,张阿姨是不好说什么的,即便她深知曾雨对苏凡的排挤和厌恶,可是曾雨再怎么不好不对,当妈的还是会觉得好,身为外人,又何必多嘴呢?
“迦因她总是为别人着想,想的太多了,也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害了自己。”罗文因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张阿姨赶紧把罗文因送到门口,看着罗文因彻底走远了,才关上了门。
这个夜晚,对于霍漱清来说,也是丝毫不能安宁。
即便是住院,夜晚还是会有公文送来。
而今晚,伴随着公文来的,还有冯继海。
“我跟覃书记说了,推荐你去沪城工作。”霍漱清对冯继海说。
冯继海跟着霍漱清到了回疆后,就主管回疆的丝路计划相关的各种问题,包括经济、人文还有和各级各部门的接洽等等。回疆是陆上丝路在我国境内的最后一站,各方面的交流沟通以及其他的问题都很多,交织在一起,加上回疆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地方,冯继海的任务也是非常繁重。但是这个任务又过于重要,霍漱清初来乍到,只能把这个工作交给自己的心腹。现在,他要准备离开回疆了,冯继海也要跟着他走。
“好,那我尽快办理交接,陈主任为人强干,就算我走了,也可以放心地把工作交给他。”冯继海说。
他说的是自己的亲密下属,是霍漱清从商务厅给他派过去的专门负责外贸的二把手。
“嗯,你准备一下,就这几天吧!覃书记也很快要从沪城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前,把你确定过去。免得日后情况有变。”霍漱清道。
“是,我明白了。”冯继海说。
霍漱清抬头,看了眼冯继海,说了句:“连你都老了啊!”
冯继海一摸自己的脸,笑了,道:“现在倒是变成糙老爷们了。”
“回疆这一年,辛苦你了。”霍漱清说。
冯继海摇头。
“沪城那边,覃书记的根基太浅,接替他的又是叶首长的心腹,你去了那边,要多加小心。利用好机会,好好锻炼自己。”霍漱清说。
“是,您放心。”冯继海说。
“既然是去沪城,就把夫人和孩子也一并带过去,相关的安排,你跟覃书记那边说,他们会给你安排妥当的。”霍漱清说道。
让冯继海在覃春明调离沪城之前就去沪城扎根,这是霍漱清对冯继海的一个肯定。
当初那个跟随自己的秘书,现在也成了能给独当一面的干将了。
“好的,我尽快安排。”冯继海应声,想了想,冯继海问,“夫人怎么样了?您住院,她一定担心死了。”
霍漱清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冯继海跟随自己太久,也许是因为自己和苏凡的过往都在冯继海的眼皮底下,霍漱清不知怎的,突然有种感慨。
“你相信人是会变的吗,小冯?”霍漱清道。
冯继海没明白,看着霍漱清。
“人和人之间,爱人之间,夫妻之间,不管最初怎么轰轰烈烈、天长地久,时间长了,总会变的,你信不信?”霍漱清说道。
“环境改变了,人自然也就变了,没有人会从始至终一个心境的。”冯继海说。
霍漱清,沉默了。
“其实,变也不完全是坏事,变的成熟一点,其实也挺好的。”冯继海劝慰道。
虽然不知道霍漱清和苏凡具体怎么了,可是冯继海毕竟跟随霍漱清太多年,就算是霍漱清的几个简单的字,一个表情,他都能猜出霍漱清的心情。很明显,霍漱清不高兴,不高兴甚至还有些伤心。
“是啊,你说的对,变也是好事,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霍漱清说,“只是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我始终都想不通。”
这下霍漱清是丝毫不隐瞒了。
冯继海想了想,道:“夫人她和您,有矛盾吗?”
霍漱清摇头,道:“我现在不知道我和她到底有没有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不明白了。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也想不明白。她说我没有尊重她,我把她当提线木偶——”
“对不起,霍书记,也许,我明白夫人的心情。”冯继海说。
霍漱清愣愣地看着冯继海。
“她现在开始觉醒了,开始有自己思考的方式了,就像我们经历青春期一样,不管父母怎么疼我们,我们都会反抗,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被父母安排掌控,都会受不了——”冯继海说着,顿了下,“其实,也并非完全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