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会儿，男子连忙掏出丹药，解释道，“高祖将我关起来了，不准我来见你，是……是洛笙真君帮我逃出来的，你不要怕，我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红着眼眶，清俊白皙的脸上很快就被泪水染湿了，紧咬着的唇微微泛白，连倒丹药的手都在发颤。
毕邪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但她都忍着没哭，这小子倒是哭了。
幽幽叹息一声：“倒多了，只用给我几颗疗伤用的离固丹便可，别的我吃了亦是无用。”
梧战犹豫了会儿，雪白的脸上泪光闪闪，似强自压抑着什么，抿唇将离固丹递到毕邪面前。
毕邪轻笑一声，无奈的摊开两个血肉模糊的手给他看。
“你喂我吧，别平白无故脏了这丹药。”
男子看着她两只没一寸完好的手，眼圈更红了，漆黑明亮的双眼闪烁着心疼，指尖碰到女子干涸皲裂的唇时微微一抖。
明明不是柔软的触感，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扎手，他却如触电般唰的收回了手指。
像是碰到了什么禁忌。
毕邪瞅了眼男子微微发粉的双颊，看着那抹红一路红到了耳根，并没有打趣的意思。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容易害羞了。
服下离固丹后，身上的疼痛稍微减轻了点，但火毒洞内的毒火已经侵入她身体太久，不是三五颗离固丹就能使她恢复的。
尤其是被打入龙骨灭魂钉的地方，宛如乱箭攒心，疼入骨髓。
毕邪微微喘了几口气，掀起眼皮看向面色有丝窘迫的男子：“现在外面如何了？”
“各派都派出了人手，正在搜寻魔祖姬癸的下落，风邪真君……你若是知道那魔……姬癸的下落，便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出姬癸的下落，想必诸位真君也不会再为难你，你何必、何必维护那个魔头……”
梧战真君薄唇抿紧，因为毕邪半趴在地上，他也撩袍半跪在地。
墨绿色的缎子长袍因他的姿势微微敞开，露出袍内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若是换作任何一人来跟她说这种话，毕邪必定冷冷的不会回应。
可是面对目露关切的梧战，毕邪只摇头叹息一声，“我说了也无用，他们不会信的，你早些回去吧，谢谢你的丹药。”
“我信！”乌灵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在毕邪身上，又强调了一句，“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是小风姐姐说的，梧战都信！”
毕邪眨了眨眼，看了他一会儿，忽地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那时你才几岁来着，我以为你已经没有记忆了。”
男子怔了怔，清水似的眸子突然泛起涟漪，一股喜悦的情绪破土而出，“小风姐姐，小风姐姐你还识得我？”
毕邪浅笑：“自然识得，只是未曾料到当初无意中让高祖救下的人居然是承光真君的后生。”
“小风姐姐既然识出了我，为何……”，梧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俊脸的红色退了些，有些失落。
他后面的声音太小，毕邪没听清，“嗯？”
“没什么”，梧战仓惶的垂下头，将几个颜色不一的药瓶放在毕邪面前，“这是离固丹，这是回春丹，这是益神丹，五灵丹，凝碧丹……”
他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突然就不吱声了，顿了会儿才苦笑道，“小风姐姐就是炼丹师，自然识得这些丹药，是我……是我犯蠢了。”
毕邪看着神情沮丧，垂头不语的男子，眼神微动，干裂的唇掀了掀，良久吐出两个字，“谢谢。”
梧战身子一僵，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克制了许久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并不是很欢喜的笑：“小风姐姐不要对我说谢谢，如果不是小风姐姐，我早就死了——”
“小风姐姐不要为了我苦恼，我喜欢小风姐姐是我的事，小风姐姐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下辈子……下辈子梧战会努力变成小风姐姐喜欢的模样，到时候、到时候小风姐姐不要再拒绝我了。”
下辈子的风邪……
毕邪眼毛微颤，用灵魂交换了心愿的人，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吗？
梧战真君见她不吭声，璨若星河的一双眸子又黯淡了几分，有痛苦的情绪在眼底深处翻搅，却被他掩藏的很好。
“小风姐姐，魔祖姬癸到底去了何处？你这般为他受苦，他人在哪？”
毕邪：“他去了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梧战睁大了眸子：“他去妖帝驰风的地盘作甚？”
毕邪将自己体内有魔灵之气一事说了出来。
梧战消化了很久，也沉默了许久，欲言又止的看向毕邪：“这么说他去蛮荒之地是为了清除小风姐姐体内的魔灵之气？”
“小风姐姐……认为魔祖姬癸是好人吗？”
毕邪轻轻扯动了下唇角，垂眸看向自己满身的伤痕，须臾抬眸直视男子清亮的眼，嘲弄道，“那你认为将我虐打折磨到这种地步的人，是好人吗？”
梧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默了会儿，他直直的望着毕邪：“小风姐姐，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毕邪愕然。
男子眼里闪过一道坚定决绝之色，直起身又深深凝望了她几眼，丢下一句，“小风姐姐不要怕，梧战会保护你的，梧战下次再来看你。”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石室。
石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毕邪几日几夜未曾合过眼，此时吞下几颗离固丹，疼痛稍稍麻痹后，一阵困意直往脑门上涌。
梧战的话她听进去了，但并未放在心上。
凭他一人之力，想在四大派手下保下她谈何容易？
人是挺纯善的，就是天真了些。
想着想着，毕邪就睡着了。
*
原以为叫醒她的会是严刑拷打，没想到这一觉居然睡到了自然醒。
除了被种下龙骨灭魂钉的地方隐隐作痛，又酸又麻之外，身上其他的伤没有再往外溢出鲜血，手上糜烂的伤口也在凝碧丹的药效之下结痂脱落，露出粉色的嫩肉。
毕邪瞅了眼地上落下的一层痂皮，顿时头皮发麻。
又吞了两颗离固丹，毕邪挪了挪，离那层黑色的痂皮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