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怔怔。
沉默良久,他颓然的垂下眼眸:“自是不会的…”
主子不是个爱色的,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孑然一身,他要真的在乎子嗣,只怕是孩子已经满院子跑了。
至于把姜姑娘娇养在后宅不见人…
主子既然接了姜姑娘回府,那必是要托付中馈,让姜姑娘执掌整个王府的。
一府主母,岂有终日不见人的道理…
竹影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
主子们的事情,终究也不是他一个做下属的可以干预的。
姜姑娘来同他商议,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置喙她的决定。
竹影看了罗川一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姜姑娘交代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感受到他的目光,罗川也看向姜岁穗,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跟着竹影一起离开了大帐。
两人走后,姜岁穗呆坐在椅子上,目光发直。
她感觉心口空落落的,压抑的很,直叫她喘不上气来。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七公主见她这样,担忧的不得了。
“姜姑娘,你可还好?”
七公主轻轻柔柔的给她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姜岁穗回过神。
看着七公主晶亮的眸子,她不禁温柔的笑了笑:“多谢七公主,我没事。”
一切说定,姜岁穗便在七公主的大帐中等耶律桓的消息。
这几日,七公主日日都会向她说楚云疏那边的情况,以免她担忧。
自那日后,耶律桓便去找过楚云疏一次,他二人关起门来谈了许久,谈到最后甚至还大打出手,将那小宅的一间房都给打塌了。
打过架后,楚云疏便没有再发了疯一般的四处找人。
一连沉寂多日,在北狄下了今岁第一场大雪后,耶律桓终于来履行他的承诺了。
这日一早,耶律桓便来到妹妹的大帐。
他进来时,裹挟着一身的寒气,叫人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个侍女和两个抬着大箱子的壮汉。
壮汉将大箱子放下后,立马就离开了大帐。
“哥哥这是做什么?”
七公主拉着姜岁穗从内帐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惹眼的大箱子。
耶律桓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姜岁穗:“答应过某人的,来演戏了。”
姜岁穗心头狠狠一跳,猛的抬起了头。
耶律桓玩世不恭的弯了下唇:“怎么还在发愣?可是后悔了?”
姜岁穗动了动唇,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不曾后悔,要怎么做,还请六殿下明说。”
她回答的一板一眼,耶律桓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一丝心疼。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四个侍女:“开始准备吧。”
四个侍女开始忙碌起来。
耶律桓又看向姜岁穗:“今日你会吃些苦。”
“无妨,我不怕苦。”
“呵,知道你不怕,但吾还是得说。”
看到四个侍女从箱子里取出的假肢和衣服,耶律桓捏了下指骨:“吾和楚云疏说,你已经做了吾的女人,如今他的寒疾已经治愈,让他回楚国去。
楚云疏不信,吾便约他今日于城门口见面,只有见了你,他才肯乖乖回楚国。
届时,要怎么演,吾随你安排。”
顿了顿,耶律桓又补了一句:“你不希望楚云疏发现你已经残疾的事实,吾便命人打造了这只假肢。
假肢沉重,你的身子难以承受,一会你便靠吾近些,吾来帮你分担。”
姜岁穗眼睫一颤:“多谢。”
又嘱咐了些细枝末节,耶律桓便离开了大帐,守在账外等四个侍女为姜岁穗梳妆。
几人先将假肢帮姜岁穗穿好,方才开始换衣服。
假肢沉重,不得不用牛皮绳固定在姜岁穗的双肩上来借力。
为了挡住鼓起的牛皮绳,耶律桓准备的衣服也格外的宽大,样式也繁复花哨,穿起来有些费时费力。
等穿好衣服,姜岁穗的额头已经累出了细密的汗水,唇瓣也隐隐发白。
七公主连忙给她喂了颗补气丹:“若是坚持不住,便算了吧,我让哥哥直接把他打走。”
姜岁穗失笑。
寒疾治愈的楚云疏,实力可不容小觑,耶律桓和他打,只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们俩个中的任何一个受伤。
她摇了摇头:“无妨,我坚持得了,若是今日不去见他,他不会甘心的。”
知她心意已决,七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耶律桓带来的侍女为她上了很浓的妆,遮住了她憔悴病态的面容。
等一切都准备好,七公主扶着她走出大帐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大帐外,耶律桓负手身后,孑然的站在风雪中。
他的肩头有些积雪,可见,已经站了许久。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
被妹妹搀扶着的女人,乍一眼看去,美得热烈又张扬,令人眼前一亮,只是那双黯然神伤的眸子,显得和她有些格格不入。
他捏了下指骨:“准备好了?”
姜岁穗微微颔首:“嗯。”
耶律桓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后悔了?”
她失笑:“不后悔。”
耶律桓舔舐了一下自己的虎牙,伸出手:“行吧,那走吧。”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姜岁穗眼睫一颤,伸出手:“多谢。”
耶律桓牵住她,扶着她慢慢往马车上走:“呵,等事情结束了再谢吧,吾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姜岁穗忍不住轻笑:“好。”
马车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的慢慢朝着城门驶去,姜岁穗疲惫虚弱的靠在柔软的背垫上,闭目休憩。
快接近城门时,车夫知会了一声。
姜岁穗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用那只还在的手理了理衣服,摸了摸头发。
耶律桓看在眼里,心口有些发堵。
这女人,究竟有多在意楚云疏,才会卑微成这副模样…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方才重新拾起笑脸,抬手为姜岁穗扶正有些歪了的发簪。
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耶律桓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粲然:“嗯,美得很!要是能笑一笑,那就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