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花的话音极冷，听到这话的领班人员，表情明显就是写满了四个大字‘愁容满面’，但他一开口，仍然是恭敬和顺的模样：
“非常抱歉，夫人。”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
杨金花的脸色臭的要命：
“没有下一次，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明天我就将这艘游艇卖掉，你们各奔东西去吧。”
“乖囡囡，我们走。”
我顺从的站起身，而领班人员明显慌了神，连忙道：
“夫人，您稍作等待，这群人确实是丢人现眼......”
“但我们最近还在训练一批不同风格的模特，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您要不...十分钟，请您再给我们十分钟，我们一定将现在大厅里面的人都换掉。”
“绝对能带来让您二位满意的人。”
杨金花原本就慢我一步，还没从沙发上起来，现在听到领班人员这么一说，美目横撇：
“五分钟。”
侍者们再次开始乱中有序的准备工作，那些打的奇形怪状的男模们也被安排依次撤离。
鲜少有几位不甘心离开男模，走到沙发前时，刻意非常的舔嘴唇，松领带，摇头撇头，杨金花只要有看到，就会冷冷的吩咐一句：
“给他两个大嘴巴子，清醒一下。”
然后又会是一阵惨叫不断。
我又重新坐回到杨金花身边，想了想，第一次主动发问道：
“姨姨，为这些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姨姨从前不也喜欢过这群人吗？不然他们怎么能在这里呢？”
杨金花想也不想，张口便道：
“我喜欢？呵呵，我这个年纪，能喜欢个啥？”
“说句好听点儿是饱个眼福，说句不好听点儿的话，不就是养着这群东西款待人吗？”
“也真是见鬼了，从前来这儿的人，都说好玩，所以我一直都这么记。”
“今天来之前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说要最好的......结果，呵呵，真让我丢脸。”
我大概理解了杨金花的思维逻辑，顺势安抚了几声，杨金花本欲再言，视线却落到了新进入大厅的几个健壮男人身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盯着看了数秒，这才从记忆中检索到对方究竟是谁。
我三天前第一次进入玫瑰会馆的时候，第一次去公共区看赌博，看到过这个男人。
他当时坐在谷爷的对面，输的溃不成军。
也正是在他输完所有的筹码之后，谷爷的对面才空出了一个位置，让我和余佳佳有机会参加二十一点的赌局。
但，对方现在怎么在这里？
玫瑰会馆的成员，虽然不一定都是大富豪，但起码也都是一些有些余钱的中产阶级，不然都没有机会进入会馆。
这男人能和谷爷对赌，那资金情况肯定是不差的，结果短短三天......
这个男人竟然成为了任人挑选的男模？！
我当然知道他有可能是因为那一场赌局而一无所有。
但，会馆里的赌局可不是在赌场，没有拖，没有喧闹振奋的环境，也没有十分值得人沉迷的氛围。
连余佳佳那种骨子里流淌着赌徒之血的人，都说不玩就能不玩，这男人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一直赌博？
我思虑几秒，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杨金花眯了眯眼睛，也认出了那个男人。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高大寡言的男人，也比我要了解的多，仅是一秒，便指着那个男人问道：
“张伟？”
男模自然是不可能用真名，每个男模的身上都有取好的花名。
杨金花直接点出了男人的名字，所以自然而然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各色打量取笑的目光中，被称为‘张伟’的男人，很明显的周身一颤，低下了头去。
领班人员和另外一人很明显的打了个眼色，走到了张伟的身后，将他推出人群之中。
张伟步态蹒跚的挣扎到了杨金花的面前，杨金花将他看了又看，笑着对我说道：
“还真的是我会馆从前的会员。”
“乖囡囡，姨姨有一个很好玩的想法，这位家里从前可是在云梦数一数二纺织大户，现在一朝落魄......”
“侬想想，从前高高在上的人，现在竟然靠着出卖姿色肉体换取一点儿钱，是不是很好玩？”
我不知道杨金花突然展露出来的怪癖是怎么回事，索性乖巧的低下头，表达一种‘你说什么都对’的默认状态。
杨金花没有管我的反应，自己越说越兴奋，竟然直接拉着我的手道：
“大家都说权势好，但说来说去也说不上来哪里好，可这一出，不正是极好的吗？”
“从前高不可攀的人，一朝失势，哪怕再心有不甘，也只能逢迎谄媚......”
“好玩，好玩哩。”
杨金花突然松开了我的手，十分舒畅的合掌哈哈大笑。
她似乎很少有这样畅快大笑的时候，连侍立在一旁，明显是跟了她许多年的领班人员也松了一口气，连连赔笑。
整个大厅原本过分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每个人的脸上都挤出了或多或少的笑意，来附和杨金花的话。
杨金花的笑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却越来越凉。
我双目不可控制，抬眼看了一眼已有癫狂之色的杨金花，而后某个瞬间，杨金花的笑戛然而止，变为面无表情。
原本还在刻意逢迎的人们，并没有从这突兀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还在行进尴尬的笑，就听杨金花下一秒便饶有兴致的吐字道：
“张伟，既然落魄，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乖囡囡，你觉得对这种人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给他钱的话，估计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不如就让他挨个跪下给大家磕头，磕一个，就给他现场点钱——”
“你这个神经病！”
张伟勃然大怒，无视身旁人骤然恐惧的表情，一把将自己胸前写有花名的胸牌一把取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小小胸针落地自然翻不起很大的波浪，张伟指着杨金花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你可别忘了，是你害我家破人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