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向监管机展示理智监测终端，未通过检查者不得登上居境列车，强行登车者将被视为‘红线’分子。”
伴随着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女性合成音，参与清理的兼职者们逐一走向黑色装甲门。
集体安全部的武装雇员们分列门前，双手抱着步枪——
武装雇员和正儿八经的集团职业士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正常情况下，居境居民很少能见到真正的集团士兵。
除了集体安全部下属的维安步枪兵外。
他们用审视犯人的目光观察着每个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人。
轮到凌霄时，他挽起袖子，将戴着终端机的左手伸进了监管机内。
“咔嚓”
伴随着金属撞击的脆响，凌霄能感受到四根金属管接在了自己的终端机上——
烛龙生物为掌控居境内每个人的情况，提前清理有“转化”可能的人，自新纪历1351年起在全居境范围内推广这种自生长型植入体。
如今居境里的每个婴儿在出生时都会安装理智监测终端，与整个神经系统相连，之后直到火化前都不会再取下来，只会对其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造。
很快，刺痛感传遍了全身。
在监管机的屏幕上，凌霄能看到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姓名：凌霄
人口编码：E*
当前理智：95.78%
确认无危险后，监管机撤除了检测管。
旁边的武装雇员不耐烦地挥挥手：
“动作麻利点，五分钟后就要开车了。”
凌霄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小门钻进去，快步跳上居境列车。
开车前，凌霄透过小门看到了刚刚那个兼职清理者。
她确实是个干净漂亮的姑娘。
很显然，她没有通过检查，正被武装雇员带去审查室。
凌霄不由摇摇头。
像这样的姑娘，在审查室里可是会发生不少有趣的小故事。
不过这些和凌霄没什么关系了。
坐在地铁上，凌霄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昏黄灯光，不禁陷入了沉思。
现在是新纪历1968年1月，人类被白冥菌丝逼入四座环形居境的第1968个年头。
旧历3701年7月1日，人类在那颗名为“白冥”的陨石中首次发现了这种不断渗出油膏状粘液的黑色菌丝。
黑色菌丝成熟后会结成各色结晶。
这些菌丝结晶很快便被发现具有大幅延长寿命和几乎可以治好所有疾病的功效。
于是，白冥菌丝结晶被人类大量使用。
也正是在这一刻起，灾祸的根源被埋下了。
旧历4000年1月1日零时，因恐惧而被白冥菌丝转化的0号病患出现。
人类在与以恐惧为食，不断进化甚至能感染无生命物体，将其转化为扭曲菌兽的白冥菌丝的战斗中节节败退。
地面迅速被白冥菌丝占领，成为包括菌兽在内的各种古怪生物与诡异现象的乐园，
辉煌的人类文明就此衰败，撤退到地下居境进入“长夜时代”后依托各种手段苟延残喘。
四座居境中只有小小一部分是战争年代修建的，更多则是战前就已建好的防御工事、用途各异的地下都市等，通过纷繁复杂的地铁轨道相连。
不过后来因为内战的缘故，四座居境之间的联系早已被切断。
除了持续不休的内战外，沉闷的居境并不是天堂。
进入地下居境后，政府迅速垮台，取而代之的是经营维护居境的四大垄断集团。
想到这里，凌霄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现在居境也不安全了。
“反正都得死，人类文明迟早要消亡，我操那个心干嘛！”
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凌霄脑袋一歪，一觉睡到居境列车停靠在E35地区9号地铁站后精准地醒来，三步并做两步跳下了车。
E35地区有着环形居境内除了A、b两个中心大区外所有地方的特色：
由中央计算机控制的人工天气系统总是昏蒙蒙的；
城市区内拥挤不堪，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泾渭分明的城市区与帐篷区；
以及满地乱跑的邪教组织。
凌霄刚刚下车，就遇上了群赤膊上阵，上身满是刀刻花纹的邪教徒正在传教。
被刺瞎了双眼的传教士站在人群中近乎疯狂地吼着：
“居境已经死了，集团吸干了它的血！”
“拥抱白冥神的恩赐，拥抱伟大的进化吧！”
身上剧烈的灼痛感驱使着凌霄粗暴地推开拦路传教的大汉，狂奔向83号大厦。
进电梯前，凌霄想了想，强忍着灼痛去了帐篷区。
烛龙生物垄断了这座居境里所有的商业活动，并严厉打击黑市。
但黑市就像居境里的菌丝蟑螂一样，永远也消灭不完。
特别是在集团触角触摸不到的地方。
例如，每个地区的帐篷区。
帐篷区内藏污纳垢。
凌霄直奔那座熟悉名为“美姨食杂店”的灰色帐篷。
老板娘美姨是个三十出头的丰腴女人，颇有几分姿色。
她除了经营食杂店外还兼做皮肉生意。
不过凌霄因为身上的灼烧感，现在对玩点花的没兴趣。
柜台后的美姨媚笑着说道：
“今天想买点什么呢？面包，纯净水……还是姐姐我呢……”
她的声音里满是挑逗意味。
但现在的凌霄全然没有兴趣：
“两袋1公斤装的三等面包，四瓶1升装的纯净水，五根火腿肠……含肉量10%的就行……嗯……嗯？！美姨，你这里有巧克力？！含糖吗？！”
“小弟弟，在E35地区，除了集团狗们开设的商店外，你就只能在姐姐这儿买到含糖巧克力！”
“那……拿一块吧。”
凌霄多少有些肉痛。
甜味食物在人类进入地下居境后的时光里一直是奢侈品。
美姨“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迅速地拿出凌霄想要的东西：“总共120信用点。”
不到半个巴掌大的一块含糖巧克力就要80信用点。
好在自己刚刚赚到了6000信用点，偶尔奢侈也不是问题。
付过钱，美姨一面用纸袋包装，一面和凌霄聊了起来：
“你6月份就要毕业了吧？”
“是啊，终于毕业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个读忠嗣学院的，还能有什么打算，走我爸妈的老路，然后某天被菌兽干掉，或者被吓死，给我的孩子也留个忠嗣徽章。”
“有个忠嗣徽章多好，能住在有保障的城市区，还能读免费的忠嗣学院。”
“只是租住权而已，不付房租照样会被赶出去……至于忠嗣学院，美姨，那玩意是培养炮灰的。”
“那也比我这样的人强吧。”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汗臭刺鼻的丑陋中年男人冲进了帐篷。
美姨媚眼如丝：“哎呀，老威啊~稍等嘛，我这儿还有别的客人呢！”
凌霄被他身上的汗味熏得一阵反胃。
这中年男人见到凌霄后憨笑起来：“小霄，回来了？”
“威叔，今天下工这么早？”
“哈哈哈，以后老子就不用再这么辛苦挖矿了，老子他妈要发达了……对了，小霄，要一起快活快活不？”
这话让见多识广的美姨红了脸。
凌霄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男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是个毛头小子，你美姨的活儿可棒了！”
凌霄感觉自己即将自燃，随口应付了几句便逃也似地回了83号大厦。
站在狭小到几乎无法转身的卫生间里，凌霄将水开到最大，任凭冰冷的水疯打在身上。
焚尽枪的燃料有毒，只要接触就会中招。
中毒者会有剧烈的灼烧感。
集团给出了解决方法：使用后尽快冲泡冷水。
但对凌霄而言，冲泡冷水已经没什么用了。
这种毒是会累积的，而且灼烧感并不单单只是感觉。
凌霄看着已经几乎剩不下几块好皮的双臂，不由叹了口气。
这样的活自己还能干几次？
冲了大约半小时的冷水，灼烧感总算是被压下去，凌霄擦干身体，走出了浴室。
坐在那台自己从帐篷区花150信用点淘来的，上个世代的触屏电脑前，凌霄打开了集团的租赁网站。
刚刚登上自己的账号，数条催款信息便弹了出来。
凌霄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四个小时才过最后宽限期。
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后，凌霄所有的存款，6499.57信用点便只剩下了1354.42信用点。
交完房租后，凌霄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两盒三箭牌香烟扔在桌上后坐在了床上。
这是搜刮完包括那个忠嗣粒能师在内的，车站里的10具黑蛹后，除了铁手监管的威胁外凌霄获得的所有回报。
至于其他东西，包括那颗不值钱的人造水晶都被铁手监管拿去。
凌霄不由咬紧了牙关：“狗日的……哪天五打一的时候义手失控掐断你的命根子！”
装在玻璃相框中的忠嗣徽章和那把大口径的mK V闪电鹰转轮枪正静静地躺在床头柜。
这枪凌霄父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凌霄的父母是地面调查部雇员，在十七年前的一次地面调查中双双阵亡。
作为抚恤，凌霄得到了三样东西：忠嗣徽章，城市区租住权和忠嗣学院的名额。
凌霄拿起了桌上的闪电鹰转轮枪，轻轻抚摸着。
忽然间，他感觉鼻腔内一阵疼痛，温热的液体自鼻腔中淌出，滴在手指和枪柄上。
凌霄吓了一跳。
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便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