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听到这个不太想面对的问题，身子微僵。
她沉默片刻，点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侯卿盯着苏容，半晌突然道：“不可能。”
苏容微愣，抬头看他。
侯卿凝着脸色，望苏容片刻，缓慢而又笃定的重复道：“不可能。当时的人不可能是师父。”
苏容没想到侯卿第一反应竟然是否认，她愣愣的问：“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侯卿起身，绕过桌子到苏容面前，俯下身去，将视线低至与她平齐。
他出奇的冷静，道：“以前在万毒窟，师父你刚知道药人之事的那时，你明明可以理所当然的答应蚩笠邀请你结同盟，明明足够有理由毁掉所有人，但师父你没有。你没因此怨恨所有人，而是骗蚩笠把你连成兵神母虫的载体，忍受那样不属于万蛊洞的痛苦，以自己的死毁了蚩笠的计划，救了所有人。”
苏容怔住。
对面的商长闻言也怔了下。
侯卿道：“就算失忆，可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我不相信那样的师父会做出疫镇的事。”
“可我……”
“退一万步来讲，徒儿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品味。”
“……啊？”
侯卿的话跳的太快了，苏容没太跟上他的思绪。
侯卿望着苏容，道：“我喜欢师父，是因为师父乃难得的赤诚之人，待身边人未曾有过算计，一直都竭尽所能做能做到的事，能帮到身边人的也都会帮。比如我们以前刚到十二峒的时候，李星云他们绑了十一峒主，师父你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揽下，让他们离开。”
苏容解释：“那是因为十一叔不会真对我生气的，我揽下总比他们担着好，不然后面他们可能没机会再劝十一叔帮他们了。”
“理虽如此，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却很难作假，师父你一直很善良。”侯卿握住苏容的手，道：“徒儿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师父。”
苏容有些感动，又有点担心，“但如果……若瑛说的是真的呢？”
侯卿蹙眉，道：“师父，你没有想过，说不定是有两个神女呢？”
“两个神女？”
苏容一顿。
“对啊！若瑛说你们一个真、一个假，可这不代表你们可能都是真的。”
平静下来的商长立即赞同了侯卿的话，道：“我比较倾向于，若瑛她其实说的事全部是真，但她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她说的事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人干的。她自己不也没说从头到尾说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他坐下，冥思苦想：“所以，可能从一开始，就存在两个神女呢？只不过仅一人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所以你俩很熟悉彼此，慢慢的行为举止就很像。我认识她那么久，前期就一直见她带面纱面罩，很少露面。”
“另外，我来过月氏族那么多次，从没听说神女离开过月氏族很久。”
“应该是两个神女中，有一个神女离开到中原，遇见了侯老兄，做了那些事。后来你穿越到现在的身体上，因为某种原因忘记了先前的事情。而她留在月氏族，成了唯一的神女。”
这是苏容先前没想过的情况。
她脑子空白了会儿，道：“那换身体的事是怎么回事？”
商长愁眉苦脸的摇头：“不清楚啊。后面那些，得找到若瑛才知道。你怎么穿到现在身体里的，也不清楚。”
侯卿道：“可能是像袁子衿那样，通过龙泉地宫的鬼谷子坐化之地。毕竟，若瑛知道那里。”
苏容眉头紧蹙，还是头疼的紧，觉得这一切有奇怪之处，又好像没有。
商长突然一拍脑袋，道：“苏容，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苏容看他：“什么？”
商长道：“我和若瑛传过来，都是以成人的情况，但你是不是变成了小孩？”
苏容点头，随即意会到了商长的意思，“你是说，我本身就可能穿越了两次。最开始来到这个时代时是成人，也就是在月氏族，后面因为某个原因，或许就和若瑛说的有关，我穿越了第二次，而且我忘记了先前的事，所以我以为自己穿成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商长重重点头。
苏容试着想以前，也去回忆才出现的记忆，但更头疼了。
侯卿注意到，忙说：“师父，来日方长，别勉强自己想太多。”
苏容揉了揉眉心，道：“那就等若瑛回来吧。”
商长叹气，蔫蔫的说：“只能这样了。算了不想了我去睡觉，睡醒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说罢起身去烧水准备洗漱。
苏容也想去打水，却听侯卿突然道：“师父，对不起。”
她一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便是道歉，也该是我道歉，瞒了你那么久，我还可能是……以前害你和你朋友的人。如果我真是的话，那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对不住那几个枉死的朋友……”
“不是。”
侯卿喉咙发紧，眸光闪烁，满是自责和心疼。
他道：“我现在明白，师父你醒后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也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可我当时不仅生气，还强迫你……师父你当时一定是真的很害怕，我……”
他有些说不下去，懊悔自己当时的失控，连带着不敢看苏容。
苏容默了默，“我当时确实害怕，怕你知道后会因为以前的事讨厌我，然后走。毕竟我要是真的做过那些，我没有立场去挽留你。”
侯卿闻言，问道：“为什么师父你不觉得，我一定会相信你？”
苏容如实道：“我不觉得我们的感情牢固到那程度。”
侯卿怔愣。
苏容想，索性一次性说全好了。她道：“因为你连什么时候喜欢是我的，为什么喜欢我，都不清楚。我有时觉得，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我，只不过我刚好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死了，你又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救回我，便误将执念当成了喜……”
话未说完，侯卿突然伸手勾下苏容的脖颈，仰头吻住她，堵住她的话。
苏容双眼微微睁大。
侯卿难得的一触即分。
他一字一顿道：“心悦一个人，需要那么多清清楚楚的理由吗？师父，你花了十余年来打动我，那么长的时间，不足以让你自信吗？”
“我……”
苏容哑然。
侯卿无奈一笑：“师父，真正不放心的人，应该是我吧？你不是神女的时候，尚且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是神女，只会有更多人倾慕你。而我细算来细算去，同他们相比实在没多么有优势。”
他望着苏容，“假如日后师父你见过更多优秀的人，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