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一边。
姬清月并未如说辞中的那般,因为劳累回去休息,而是径直朝着宗门内一处荒无人迹的密林飞去。
月光清冷如许,微风吹过密林,发出一阵唰唰的声响。
林深处遮蔽天光,阴暗无比。
但是姬清月身为大乘修士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恐惧。
或者说,就算不是,也不会有半点恐惧。
她降落在林间,沿着一条小路向着其中而去。
道路末尾。
一座孤零零的小坟立在那里。
坟前也有不少祭拜过的痕迹,但是相比以往,她在的时候,少了很多。
姬清月眸子刹那间,红润起来。
扑通一声跪在了坟前。
“娘亲。”
“女儿回来了。”
“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未回来看您。”
“恳请娘亲心中莫要生怨。”
“...”
她磕了好几个头。
又拿出香蜡纸钱贡品。
放于坟前。
拇指大小的烛光算是为这阴暗的环境献上几抹亮光。
姬清月絮絮叨叨的说着。
这几年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从楚都城遇险到与安然落难天渊之下。
再到两人在险境之中逐渐立稳脚跟。
最后再到脱险。
直到叙述完。
她的神情却又复杂起来。
“娘亲,这些年发生了好多意外。”
“安然这孩子,在天渊之下,与我相依为命。”
“对我更是好到了极致。”
“只不过...我发现他对我的感情,渐渐已经突破了师徒的情感。”
“已然有了男女之爱的影子。”
“而在出了天渊之后,女儿又因为一场意外失身与他...”
“娘亲,女儿该怎么办?”
“他是我徒儿...我根本不可能就这么与他在一起。”
“可是前日稍稍惩戒了他一次,然后将他丢下,独自返回宗门。”
“在那过程中看着他露出的种种失落、悲戚神情...我的心里也好像是要裂开一样,很不好受。”
姬清月此刻再次红了眸子,语气轻轻,对着自己最亲的人毫无保留的述说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娘亲,那些日子的亲密相处...竟然也不知不觉让我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我对他的感情也早就不局限于师徒之情了...”
“可...我现在也已经回到青山宗...不日,还将由我掌权惩戒堂。”
“如此罔顾人伦的师徒之恋,我更是不能沾染了。”
“但是我怎么能舍得呢?”
“娘亲,我该怎么抉择?”
话音刚落,林中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无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唯有她自己。
姬清月也并不意外。
开口继续道。
“娘亲,我已经过了命运三劫中的死劫。”
“还有红尘劫和心魔劫没有渡过。”
“大概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吧。”
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
命运无声无息来临。
却是让她这般极度重视规矩、法则的人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并且还戏剧般的失身于他。
再者...因为娘亲的缘故,她本身也是极度厌恶师徒相恋的。
这很难不让她想到这就是命运的戏弄。
而且并不是一劫而是红尘劫和心魔劫同时来临。
娘亲一时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这后两劫,渡过的方法极为唯心。”
“只需要坚定认为自己渡过了,没有丝毫迟疑,就渡过了。”
“也就是说,我其实有两种选择。”
“一来,放弃心中追求的规则之道,接受那徒儿,全身心的沉浸到与他的爱恋当中去。”
“二来,亲手斩断自己的情丝,也斩断他的情丝,将规矩贯彻到底。”
“唉...”
姬清月幽幽叹了口气。
心中也清楚,无论选择那条道路,都是对她难上加难。
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与娘亲说这么多。
其实也并非想要问些什么,只是想要有个人将心中的苦闷叙述而出。
慢慢的,她不再说话了。
待到燃烧着的纸钱彻底熄灭。
又换了个姿势,靠在娘亲的墓碑旁,将其抱住。
好像是真的抱住自己的娘亲一般。
“娘亲...清月好想您呀。”
“若是您还在,应该就能告诉清月该怎么做了吧?”
缓缓闭上了眸子。
呼吸平缓下来。
直到许久许久。
她才睁开了眸子。
一缕冷芒划过眼眸。
先前眼中流淌着的感性已然全部消逝。
“是了。”
“我早该想到的。”
“母亲刚刚去世不久,那个该死的男人就娶了自己的徒弟。”
“若是您的话,应该最憎恨师徒相恋了。”
她看了看身旁被自己抱了许久,依旧冰冷冷的墓碑,轻声问道。
“娘亲,您是这样想的吗?”
可惜,它只是个墓碑,不会回应任何人,更不会说话。
“...”
姬清月缓缓站起身。
为坟前续上一炷香。
语气严肃了不少。
“娘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下次再来看您。”
说着,转身沿着来时的小路返回而去。
“吾知道。”
“若是想要斩断我心中的情丝,短期内并不现实。”
姬清月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心中对那徒儿异样情感是有多深厚。
深厚到只是稍微训斥几句,他露出一点点委屈的神情,就忍不住心疼的程度。
“所以...同时也要斩断安然的情丝...否则,两者勾连一起...在加上他层出不穷的心灵攻势,我极有可能会沦陷其中。”
她太过了解他了,同样的,对方也极度了解她,在她心中异样情感影响下,甚至可以达到拿捏她的程度。
“唯有两边的情感消散...我才有可能破劫而出。”
“抱歉...安然。”
“这段情感不应该存在的。”
“我是你师尊,是青山宗宗规的执行者。”
“为了娘亲。”
“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师尊永远只能是师尊,徒弟永远只能是徒弟!”
她的眼神一瞬间冷厉起来,
但是藏在长袖之中的纤手已然紧紧握拳。
胸口处宛若要被挖去最珍贵物品的剧痛。
正在提醒着她。
她的决心远不如表现的那么坚定。
那些天渊之下的日日夜夜化作汹涌的情感,正在哀鸣,正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