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茶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折身而回,伸手便打开了眼前的门。
彼时屋外夜色很暗,那人坐在茂盛的金钱树边,身侧放了盏四角的油纸灯,灯光发黄,又有些说不出的耀眼。
温茶的目光从四角灯移到了那人身上,那是个身穿玄墨色云纹唐装的年轻人,夜色下,他的脸有些模糊,不过周身的气质却十分出众。
清冷中透着非凡的风华。
他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串古朴的石头,随意的搭在修长笔直的腿上,正抬眸望着黑蒙蒙,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天际,整个人,遥远而不切实际。
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变数。
温茶探寻的打量着他,那人蓦然收回目光,扬眸朝她看过来,薄唇轻启,声音薄冷道:“让你回屋躺着,还不快回去?”
温茶被他看的一惊,才发现他的眼睛分外锐利,就跟带着火一样,能将人烧伤。
她没敢跟他对视,垂眸躲开了他的视线,轻声道:“你好,听妈妈说是你救了我是吗?”
那人脾气并不好,语气也有些糟,“我再晚去一分钟,你就该魂飞魄散了。”
温茶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救了我。”
“你知道就好。”那人轻哼一声:“为了救你我可是花了大功夫。”
温茶闻言笑了笑,“我当时感觉很不好,你能告诉我,我生的是什么病吗?”
“病?”那人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人啊?”
“……”温茶:“不是病又是什么……”
“是灵魂受损。”那人不紧不慢的说:“灵魂你知道是什么吗?是脱离了肉身的魂魄,只会消磨,不会生病。”
温茶:“……”听起来很恐怖的感觉……
“那你知道我成了魂体后,为什么没有转世投胎,反而被禁锢在这里了呢?”
那人静默一瞬,从贵妃椅上站起来,偏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更在乎自己现在死没死。”
温茶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个极为昳丽的年轻人,凤眸含威,挺鼻薄唇,是个清贵高冷的人。
那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现在的你,投不了胎。”
温茶手指一颤:“为什么?”
“没有五行之人,悖于天地,如何转世轮回?”
没有五行,是什么意思……
“先回去休息。”那人说完这句话,对她挥了挥手,“有些事,现在告诉你,你也听不懂,等你养好了魂体再说。”
温茶:“……”
“对了,”那人又说:“院子里这盏灯,需得点到自然熄灭,名为长明灯,于你有益。”
温茶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她没有多问,朝人道了声谢,转身便回屋歇着了。
那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眼睛里闪过几缕异色,复又坐下闭目养神。
没多久,原主妈妈便带着古铭回来了。
古铭一听说温茶生病了,面色非常不好,连院里有个人都没发现,径直跑进屋,查探女儿的境况。
见温茶只是面色苍白,没有其他问题后,深深地松了口气,跟原主妈妈一起守在她身边,不停的说抱歉。
温茶搞不清他为什么要道歉,他又不欠她的。
古铭回头对原主妈妈说:“把红沁玉给女儿戴上。”
“女儿一直戴着的呀。”原主妈妈有些惊讶,“她早上走的时候就给她带着了。”
“不在她身上,”古铭笃定的说:“那玉现在在你身上。”
“不可能。”原主妈妈话音未落,摸到了那块成花瓣形的玉坠,她睁大眼睛看着古铭,“这怎么回事?”
古铭苦笑一声:“你之前身体不舒服,我又把它从女儿那儿拿回来了。”
提起这些,原主妈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原主爸爸复杂的望着她,想要解释,可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你自己最近过糊涂了。”
“是这样啊,”原主妈妈把玉坠取下来重新给温茶挂上,“这东西我给宝贝了,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摘下来。”
古铭点点头,没再说话。
原主妈妈见温茶的面色又好了些,才笑起来,“明天给宝贝请个假吧,就不去学校了。”
温茶眼睫一动,不相信这个假能请成功。
如果她没估计错,明天又是重复的一天,一出太阳,又会回到原点,请假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行,”古铭没有拒绝:“到时候,我打电话。”
“好。”
两人陪着温茶呆了一会儿,温茶才想起屋外还坐了个人,提醒原主妈妈给人找地方住。
原主妈妈伸手点了点温茶的额头,“那年轻人要在外面乘凉,一会儿我让你爸出去给人道谢。”
温茶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就睡着了。
等她进入梦乡以后,古铭留下原主妈妈陪着她,独自走到了院子里,他望着贵妃椅上的年轻人,看到脸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片刻才回过神来,拘谨的叫了声“阁下”。
年轻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就是锦怡古董店的老板?”
“正是在下。”古铭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年轻人唇角微勾,一双威严的凤眸冷冷的落在他身上,语气讥讽道:“没想到,古老板还是个好父亲。”
“阁下不必讽刺我。”古铭嘴角一抿,“古某自知做错了许多事,可内子和孩儿是无辜的,阁下知悉过去未来之事,应当知道她们没有半分违背天理之意,请您救救她们。”
“没有违背之意?”年轻人冷笑起来:“你命中无妻无子,本应孤独终老,可如今,不仅有妻有女,还沾了孽障,你说你没有违背天理?那孩子从何而来?”
古铭面色变了变,复又平静下来,“不论阁下信不信,我娶妻生子,都是祖上蒙荫。”
“……”
“我妻祖上乃是大善之家,蒙受万家恩德,功德无量,尽报在了她身上,才许得我一线姻缘,而我的女儿,也是由此而生。”
“恩惠?”年轻人的眼底划过一丝嘲弄,“你妻承蒙庇佑,也只抵了你和她之间的孽缘,你的孩子,又该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