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和绘梨衣走在前头,顾谶他们听到身后有人在喊。
“喂,路明非,你给我站住!”路谷城追了出来。
路明非实在没时间让他兴师问罪了,“叔叔我们真有事得先走,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路谷城可不听他说,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小子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惹事了?我看外面都是警车和流氓,他们都是冲你来的?”
“没有...”路明非想辩解。
“你小子真不是骗我们说上学,其实跑曰本来混极道了吧?”路谷城瞪着他。
路明非连连摆手,“真不是,这事儿一时没法解释。”
“确实没有。”顾谶三人插话。
路谷城从屁股后面摸出钱包,打开夹层里有几张曰圆钞票,大概一万多的样子,然后塞进路明非手里。
“叔叔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你们年轻人见的世面大,有些事不愿告诉我们大人,我问也没用。我以前也惹过事跑过路,这时候身上千万得有现金,银行卡信用卡什么的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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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一万日圆,还有面前这个一副‘叔叔当年也是混过的’模样的急切中年人。
叔叔大概是看出他没钱,所以特意跑出来给他送钱,这个无所事事爱显摆的男人,从来都不敢得罪老婆,只是外面风光,钱包里只有老婆施舍的几个零花钱。
这点钱大概还是他自己偷偷攒的,想留着买片儿什么的。
路明非低着头,一瞬间泫然欲泣。
叔叔犹豫了几秒钟,把剩下那点零钱也塞在他手里,推推他和顾谶的后背,“快走快走!曰本的黑社会可惹不得,躲过这阵子去大使馆,咱们中国现在强大了,还能再任他们曰本人欺负?”
“几位同学,我们家明非是个心善的孩子,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就当个玩笑过去了,大家多担待些。”他跟凯撒和楚子航笑着说完,看向顾谶,“顾啊,你本事大,路子广,异国他乡的,明非就拜托你照顾了。”
最后,路谷城一边对路明非说一边往回跑,“别跟你婶婶计较,她就一娘们儿!家里我做主,等完事了一定得回家,你婶婶那边我做工作!”
路明非笑着点头,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啰嗦和自以为是,说是来质问他,可自始至终都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法拉利的吼声在一条街外停下了,源稚生自己也被警视厅的路障拦住了。
这些交通警察可不直接听命于蛇岐八家,他们只是接到高层的命令封锁惠比寿花园附近的所有道路,他们根本不买极道大家长的账。
这给顾谶他们的逃跑制造了机会,几人在走廊上奔跑,前方是手拉手的两个女孩,绘梨衣的高跟小靴子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连声。
他们忽然感到了放松,倒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而路明非手里攥着路谷城给的那些钱,鼻子抽了抽,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的,他正像野狗一样逃亡,可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承认他是老路家的种。他还在跟最好的朋友们一起逃亡,顾谶总是不好好穿的西装衣摆飘扬,凯撒跟楚子航桀骜不驯着一张不吊全宇宙的脸。
前边还有两个极漂亮的妹子跟他们一起,围堵他们的是全曰本的极道分子,这种逃亡简直是男人的浪漫,好像在与全世界为敌。
路明非无声地笑起来,只要还有人等你,只要还有人跟你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你都不是野狗,还保持着家犬的幸福感。
“傻笑什么,跑快点儿。”顾谶回头。
“哎!”路明非铆足了劲儿。
细长的走廊笔直通向电梯,墙上挂着葛饰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的复制版,一名黑衣侍者刚刚走出电梯,站在那幅画前,黑发披散,手里捧着带保温罩的银盘。
“女士们,先生们。”侍者微微鞠躬,揭开保温罩,露出盘中黑色棒状看起来像是甜点的东西,“几位还没来得及用甜点吧?”
路明非喘着粗气,心说老子已经结完账了,现在正要跑路,大礼可以免了,你快点跪安让路就完事儿!
绘梨衣猛地站住了,跟无可挑剔的容貌和身材相比,她的眼神总是一个弱点,绝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睛里都像是浮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得缺乏神采。
可这时那层雾气荡尽,她的眼睛呈现出灼眼的赤金色,令人望而生畏。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侍者,手却在微微颤抖。
楚子航和凯撒本来不在意的眼神蓦然凝起,浑身如狩猎的豹子般绷紧,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位如人形巨龙般的少女眼里的神色,并非杀机或怒气,而是畏惧。
作为极恶之鬼,世界上也许最强的混血种,她竟然在畏惧对面的侍者!
绘梨衣一步步往回退,侍者却并未逼近。
他遥遥地把银盘朝前递出,似乎是在邀请他们品尝那道精美的甜点。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了侍者那头披散的黑发,刚刚还不明所以的路明非也战栗起来,因为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侍者的脸上扣着一张惨白的面具,上面画着曰本古代公卿的脸,朱红色的嘴唇和铁黑色的牙齿,唇边带着端庄的笑容。
路明非越看越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张面具,那就是侍者的脸,或者说那张面具就长在他的皮肤里,他亲眼看见对方的嘴角向上挑起!
他跟绘梨衣一起颤抖起来,止不住地要往后退。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身边就是能把他们从深海带上来、用目光就杀死尸守龙的顾谶,还有能屠龙的顶级执行者凯撒和楚子航,以及能够使用‘审判’的超级混血种。如果这侍者真的是敌人,他们足有抹杀他的能力。
可他还是害怕,恐惧如冰凉的蛇,从心底深处幽幽地爬出来。
“王将?”顾谶轻声说。
银盘坠落在地,甜点留在了侍者手中,那是一对黑色的木梆子。
侍者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继而轻轻地敲起那对梆子,并摩擦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些声音落到路明非耳朵里,他仿佛听见一座早已不再转动的古董大钟重新运转,正在报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令他头痛欲裂又恐惧万分。
他好像变成了一条蚕,被茧壳死死地束缚住了,而自己要被这个茧壳活活闷死。
绘梨衣则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那样呆呆地站着,眼里却流下血一般鲜红的泪水来。木材摩擦的声音像是千万条蚕在咬噬桑叶,梆子敲击的声音如古钟报时,这些本该平常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回荡,完全地压制了他们。
顾谶忽然捂住了脑袋,周身如剧痛难抑般颤抖起来。
凯撒跟楚子航在惊惧中完全呆住了,面对身边几人的异样,以及缓步走来的王将,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而来,他们的勇气在对方那张恐怖的面具下崩塌了,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
“原来真的是你。”王将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平静,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微微颤抖着,摸向顾谶的脸。
“你说你妈呢?”顾谶霍然抬头,那双金芒酷烈的眸子里,哪有什么痛苦和不适,只有清明和讽刺。
王将愣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前就掠起一抹黑影,是顾谶一巴掌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