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关闭了手电,降低呼吸的频率,缓慢地踩水。
他们对利维坦毫无了解,不确定那头巨鲸是用视觉、听觉还是嗅觉来搜寻目标,总之想尽办法降低自己被搜寻到的可能。
这群北极鳕鱼是再好不过的掩护,他们几乎完全被裹在鳕鱼群里了。
大海缓缓地摇晃着,海水灌进冰中的裂缝,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凯撒能清楚地感觉到某个巨大的黑影在他们下方无声地游动,带起强劲而缓慢的激波。
甚至不能说它在游动,更恰当的说法是‘巡航’,就像一艘战略核潜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凯撒的体温越来越低,芬格尔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知是极光照得还是快冻僵了,这家伙的脸看起来有些绿,又结了一层白霜,非常形象地阐释了什么叫秋霜打过的茄子。
他们四目相对,贴得很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他们真的被冻死在这道冰缝里,再被学院的救援队挖出来,大概会被认为很爱彼此。
就在凯撒感觉芬格尔快要游过来抱住自己的时候(这样确实能降低热量流失的速度),鲸歌声消失了,利维坦终于离开了。
它离去时是惊人的高速,整片海都因为它的全速游动而震荡不安。
凯撒和芬格尔不约而同地长长出了口气,但也只敢出这么一口大气,因为感觉把仅剩的热量又吐出去不少。
“我们得上到冰面上去。”凯撒抬头看向冰缝的上方。
说实话这很难,前后都是冰构成的断崖,目测距离冰面有五六米的高度,如果有冰镐的话还有办法,但他们手里只有一支强光手电。
上到冰面上也很危险,冰面上的温度是零下三十度,他们浑身沾满海水,几分钟之内就会冻成冰凋。
两人的防寒服还冻在冰峰顶上。
就在这个进退维谷的时候,更大的麻烦来了,那群原本以为跑远了的北极熊竟然出现在了冰缝的上方,正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这群家伙发出了兴奋的吼声,不知道是捕猎的前奏还是呼喊更多的朋友来分享大餐。
它们是冰海上的绝对霸主,成群的北极熊甚至能够捕猎鲸鱼。
为首的那头老北极熊发出高亢的吼叫,这是狩猎的号角声,其他的北极熊也跟着它吼,兴奋地直起身体,用力拍打着冰面。
它们富含脂肪的身躯是如此地沉重,震得冰面微微抖动,但它们也能轻松地漂浮在海水中,像企鹅那么快地游泳。
就在那头老熊作势要跳下来的时候,它忽然不吼了,也不动了。
因为它的咽喉被一支锋利的直刀贯穿了,直刀的主人以黑烟凝聚的方式出现在老熊的背后,纤长的手紧紧地抓住熊颈的长毛,那支直刀是她用脚踩进去的。滚烫的熊血喷在冰面上,血腥气四下弥漫。
女孩松手让老熊倒下,环顾四周。
她的体重可能只有老熊的十分之一,纤细曼妙得像一只狐,老熊挥掌就能拍碎她,可老熊居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的,是剩下的那些北极熊,眼底流淌着慑人的暗金色。
僵持了几秒钟之后,其他的北极熊转身狂奔着撤走,顷刻之间就隐没在黑暗里。
它们是很聪明的动物,意识到双方之间的差距不是靠数量能弥补的,那只‘狐’才是猎杀者,它们忽然间成了猎物。
酒德麻衣上前一步站在冰缝边,俯瞰下方神色震惊的男人们,长马尾辫在寒风中飞扬,如同黑色的战旗。
“我并不介意多看会儿祼男,但你们不冷吗?”她冷冷地说着,把冰镐丢进冰缝。
……
片刻之后,一望无际的冰面上点燃了小小的火堆,三人围绕火堆而坐。
凯撒和芬格尔套着石头般坚硬的防寒服,瑟瑟发抖。
酒德麻衣直接下杀手本意是想震慑那群危险的食肉动物,免得要花力气把整群的熊都放倒,可那头死掉的老熊对他们还真有用,肥厚的油脂撒上燃油炉中已经凝固的燃料,终于点燃了这堆火,火上烤的正是那头熊自己的肉排。
热量和蛋白质是他们眼下急需的。
酒德麻衣的状态也不是那么写意,她紧紧地裹着毛毡外套,清理着身上的冰壳。
她逃生的方式跟凯撒和芬格尔一样,但略轻松一些。
冬泳对忍者来说是家常便饭,那身忍者服也帮忙不少,它的面料科技含量很高,紧身隔热,不亚于一件保暖的潜水服。
“所以你一直藏在YAmAL号上,对吧?”隔着火堆,凯撒盯着酒德麻衣的眼睛。
几年前两个人就在冰窖里打过照面,任何见过酒德麻衣的人都无法忘记她的身材,所以蒙面不蒙面对她其实是无所谓的事。
“准备跟我收船票钱吗?”酒德麻衣挑眉。
“为了利维坦?”凯撒接着问。
“难不成我是蹭船来海钓的?”
“每个人都在找利维坦,可它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确定,但我确定你们对利维坦一无所知。”
“情报可以共享吗?”凯撒问:“你一个人能猎到利维坦?”
“加图索少爷,你想得太多了。”酒德麻衣回看一眼身后黑茫茫的天幕,“我们的合作应该从活下去开始。”
她暴露自己救凯撒和芬格尔并非纯粹的人道主义精神,而是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即使是她也未必能独自生还。
冰风暴停了,极昼还继续,他们必须在黑暗中跋涉,前方距离那个被废弃的科考站大约60公里,后面距离YAmAL号也差不多60公里。
他们很倒霉地被卡在了正中间,前进还是后退,这是一道关系到死活的选择题。
前进或者后退都不好走,他们原本是逆风而行,风向就是他们的航标,可现在风居然停了。
利维坦和那些巨蛇应该还在周围出没,他们却损失了大部分给养。
“大家在这种鬼地方都能遇上,火上还烤着一头熊,真是缘分啊。”芬格尔看起来还很乐观,“咱们大难不死,精诚合作,还怕走不出去?”
酒德麻衣冷冷地哼了一声,凯撒皱着眉头凝视火堆。
“那条鲸鱼并不是路过。”他抬眼看看芬格尔,又看看酒德麻衣,“它是来杀人的,我们中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