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夜色下的蓉遵高速上。
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三个。
竺笙已经给奶奶打过电话,告诉她自己会晚回,防止奶奶担心。
“黎箫,能不能把天窗打开,我想唱歌。”
心情起飞,唯有歌声可咏志。
黎箫从后视镜里看女孩子明媚的脸,嘴角始终往上跑,这笑容就是他坚守的意义,留下的理由。“你太高看这辆车了,等咱们换了新的,就选一个可天窗可敞篷的。”
“哦哦,好,全权交给你啦。”
花莳觉得这一天像做梦,疯狂而热烈。
她遇见了幸运之神,离手工梦想更近一分。
见他们情绪高涨,她也会被感染,低声地笑。
而后,她听到了竺笙的声音。“花莳,欢迎加入。”
花莳不解,加入什么?她不过是接了一单生意,开张了,怎么感觉像……上了什么船?
但对上竺笙美美的桃花瓣眼睛,担忧又飘散了。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中途三个人在加油站买了面包和矿泉水,虽然条件艰苦些,但大家都不是娇气的人。
夜路不比白天,黎箫一天马不停蹄,也很疲累,到竺笙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工作室目前只有黎箫一人住,花莳却不方便,所以就暂住在竺笙家里。
竺奶奶一直等孙女回来。旁边的银花嫂已经打了几百个瞌睡了。见到竺笙回来。终于如释重负,交差离开。
“笙笙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饭。”奶奶迈步就要往厨房去。
这就是家,无论多晚归来,都有一盏灯守候,一个人挂念。
竺笙拉住了奶奶,抱着她,“奶奶,您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花莳别过脸去,抹了下眼睛。这样的亲情,是她过去二十三年,不曾体会过的,好羡慕笙笙。
竺笙简单热了饭,和花莳、黎箫吃了些,大家就此散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竺笙背着自己完好的苗衣,带着花莳来到工作室。竺笙的竹板漂和花莳的编织袋昨天就让黎箫拉回来了。
入户木门,上面镶嵌了一个匾额,仿拙地写着四个大字,“竺篱笙箫”。四个竹字头做了异形处理,仿佛上面垂下一片竹荫。
“看看这里,还喜欢吗?”
风景是最好的生产力,竺笙也希望花莳在喜欢的环境中工作。
花莳指着匾额上的logo,笑眯眯的,“我喜欢,这个。”
绿色的竹子充满生机,竹节代表人的精气神,有礼有节,而且中国人自古就有君子竹文化。这些花莳说不出口,但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这些事情都是黎箫做的,竺笙基本就是甩手掌柜。她又发现了黎箫一个优点。
初秋的院子,竹影婆娑,投射在墙上,一片斑驳,耳边也是竹子的沙沙声,情景交融,大概不过如此。
花莳闭了眼睛,呼吸着清新空气。“笙笙,你们真厉害。”
工作室的装饰、布置,都长在了花莳的审美上。她看一眼,就心生欢喜。
“哦,是黎箫选的,他眼光比较好。”
正说着,二楼探下头来,黎箫捧着牙缸,嘴里还有白色泡沫,“谁在夸我?”
竺笙笑笑,“耳朵倒是长。”
工作室内部,黎箫预留了三个工位,他自己占了一个。编织袋就放在旁边。
花莳打开编织袋,将易拉罐、工具箱、颜料画笔一股脑拿出来。她木讷寡言,收纳却做得极好,编织袋里别有洞天,装的东西可真不少。
“果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的装备很专业。”
“现在,我要对着你的苗衣制图了。”之前,花莳剪得八瓣花,只是平心静气使用,正式的工作还没有展开。
竺笙听了,就把苗衣取出,挂在晾衣架上。苗银头冠是关键,也是凝结了苗匠心血和智慧的所在。它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女孩半蹲着注视着头冠。
“我先前买的书籍中,有很多古歌和传说,说法也不一致。有说苗族的先祖是蚩尤,还有一种说法,枫木生出了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下了十二个蛋,由鹊宇鸟瓣化出苗族的祖先姜央和十二兄弟。”
“究竟先祖是蚩尤和九黎族的九兄弟,还是姜央与十二兄弟,已经无法考证。但是无论在哪个传说中,枫木都与苗族有着极为亲厚的关系,枫木也成了苗族的图腾之一。苗人在村寨中种植枫木,意在保护村寨的安宁;在田坎间种植枫木,意在保障五谷丰登。”
花莳顺着竺笙指着的枫木图案,精美的纹理在银饰的延展性中体现出来。“不光有枫木,看,还有蝴蝶。”
头冠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光线折射其上,它宛如振翅欲飞。竺笙指着蝴蝶图案,补充说:“你说得对,这是因为蝴蝶是从枫木心孕育而出,生出了苗族的祖先。所以苗人也把蝴蝶称为妈妈,蝴蝶图腾也成了美好祝福的象征。”
“听你这么说,我对苗人的理解又加深了些。以前我都是自己找书考据,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有你帮我,少走了不少弯路。”花莳想到可以提高效率,信心倍增,“还有什么吗?”
既然对于花莳有帮助,竺笙也就勉为其难为人师了。“苗银头饰以大为美。书中说,堆大为山,呈现出巍峨之美。水大为美,写意出浩渺之美。所以你看,这个头饰里还包含着山形和水纹。”
花莳闭上眼睛,脑海中将这个苗银头冠一一拆解,分离构造后再行组装。这个过程很耗大脑,她微微蹙了下眉。
“我之前似乎低估这个工作量了,笙笙你看,如果把它们解构,单是我昨天剪的八瓣花,大概要两百个。而这种小吊坠,大概得三百个。各种部件得几千个。每个零件都需要用锥子一个一个戳孔,并用簪子刻出花纹。”
“那你看看,我们还需要添什么材料,就让黎箫去买。我给你打下手。”说着,竺笙叉着腰,往二楼瞄,“哈,这个男人居然比女人还磨蹭,我们说了这么久,他还没下来。”
竺笙退后了几步,犹自注视着二楼。花莳捂住了嘴巴,她再退要撞上三脚架上的相机了。
黎箫伸出了胳膊,在相撞之前揽住了竺笙的腰。瑞凤眼与桃花瓣相遇,黎箫笑问:“谁背后说我坏话?”
这个姿势太暧昧,竺笙一下子起来,脸上一片绯然,“你……”
手臂上空落落的,黎箫耸耸肩,“我只是保护我的装备,某人顾前不顾后,差点撞上我的相机。”
竺笙理亏,“你脚下有肉垫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黎箫:“……”
怪我咯,谁让你们那么专注?
花莳列出了一张清单,黎箫去镇上五金店采买了一番。
利用手上现有的易拉罐、刻刀、剪子、砂纸,竺笙和花莳开始做基础工作。
黎箫拍了不少视频花絮。
“这个视频剪辑一下就可以发了,过程有些枯燥,不太适合直播。花莳你来决定,用你的账户还是我们的?”
花莳既然接了单子,那么成果就应该算雇主的,她遵守契约精神。“用你们的吧。”
视频一经发出,就引来了许多网友关注,大家纷纷留言关注后续diy结果。
时间到了九月七号。
竺笙沉迷手工,黎箫却清醒地很,席酒宣传片竞标时间比望达表演更靠前,眼下只剩一周了。
“我这两天找了些赤水电台的新闻报道,和席酒曾经发布的视频,大概第一章的内容有了。接下来我们要拍当代赤水。你和堂姐说说,采访这两天可以安排起来。”
“音乐怎么办?”竺笙想起了很重要的一part。
“这个柳歌伶,不会是想放我鸽子吧。时间节点我都和她说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作为统筹的黎箫也有些着急了。
“你打个电话询问一声。”
黎箫拨通了柳歌伶的号码,结果被挂机了。
正在做头冠的花莳忽然站起来,翘首往外看。“好像有人?”
竺笙和黎箫便迎了出去,只见门外挺着一辆房车。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花臂男,胳膊上都是纹身,不过他的身前挂着一把吉他。
他朝着车里招招手,又有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搬下来一套架子鼓。而后是键盘手和贝斯。
竺笙惊呆中,黎箫摩挲着下巴,柳歌伶这阵仗玩的有点大啊!
千呼万唤,柳歌伶跳下房车,她染了一头紫色头发,穿着黑色朋克t恤,左肋处有些许镂空,又酷又飒。
她没有向黎箫打招呼,反而跳到了竺笙身前,露出灿烂的笑容,“惊鸿仙子小姐姐,我来了,我带着一支乐队,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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