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
明亮的光线穿过木窗的罅隙，轻柔照在床榻上还在酣睡的人身上。
一截白皙，瘦削的手腕从被衾当中懒洋洋地伸出来，丝绸一般顺滑的布料从她肩膀上滑下。
修士本来不必睡觉，当然也不用吃饭。
但林涵觉得人离了这两样，活着实在没意思，于是还保持着现代的生活作息。
她用手拨开轻如纱的帷帐，迎面一片亮堂堂的昼光。
白玉制成的通讯灵器被她随意地扔在檀木桌上，眼下仍在不住闪烁。
[徐师兄：师妹，吃宵夜吗？]
[徐师兄：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要一起来看看吗？]
[徐师兄：我知你心里对我有怨气。]
[徐师兄：有什么不满尽管发泄在师兄身上。]
[徐师兄：师妹。]
[徐师兄：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涵只当没看见，右手手指捏了个手势，使劲往这不断闪烁的白玉牌上一拍。
通讯灵器便像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老人，最后垂死挣扎了几下，重新归于黯淡。
林涵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苦涩中泛着清香的口感让她被瞌睡虫占领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理了一下思路，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提高修为——那个暗中窥探的人还没找到，内门选拔赛又迫在眉睫。
林涵又呷了一口茶，纤细修长的指节轻敲了敲桌面：“崽。”
“跟我说一下有关内门选拔赛的注意事项。”
系统一目十行地查资料：“其实明天的这场比赛，实质上是淘汰赛。”
“外门弟子可以任选一位内门弟子挑战，如果在比武台上赢了内门弟子，便可以拜入内门。与此同时，失败的这位弟子将会被逐入外门。”
林涵察觉到什么：“那也就是说，给我递挑战书的神秘人应该是来自外门。”
系统又仔细看了看：“那也不一定。”
“在流云宗中，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的待遇、所修习的功法、下山执行宗门任务所发放的灵石，要好太多了。”
“因此，首先开场的就是内门弟子的比拼，要在这场比赛中评出个一二三来。”
林涵有点头疼：“我能装病不去吗？”
系统：“这个借口你去年已经用过了。”
“事实上。”它飞快地翻阅资料，“你前年为了躲避内门选拔赛故意摔折了一条腿、去年在入定的时候故意念错心法营造出有心魔的假象。”
“三年都不参加的弟子将会被自动逐出内门。”
“而对你来说，今年刚好是第三年。”
现在除了提高自己的修为，以防在明天的比赛中输得太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闭上眼睛，呼吸吐纳真气，待真气在全身上下的经脉中流转一个周期，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精神焕发起来。
后山中的灵气要更为充裕一些，对修为增长益处更大。
喝完茶，她提起佩剑，一路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后山。
昨天晚上对这里并没有细看，白日一瞧，果然是好山好水，钟灵毓秀。山间的空气带着潮湿、清新的味道，拂在人脸上，只觉得十分舒服。
老熟人大蛇跳出来挡道。
[蛇蛇，来啦。]
他看上去并不太好，蛇头上顶着一片从树枝上蹭下来的绿叶，连身体上的颜色都暗淡下来，成了深沉的暗绿色，蔫巴巴地盘成一团。
林涵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只当没看见。
大蛇不依不饶。
[不理蛇，是，欲擒故纵吗？]
系统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宿主，你跟他说两句话。”
林涵奇怪道：“为什么？”
系统牙疼似的：“他是一条脑补蛇。”
“你再不理他，他会觉得你爱他爱得不好意思讲话。”
林涵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问他点有用的。
她折了一根树枝敲敲地，见蛇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过来后，问道：“帅哥。”
“你知道后山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修炼事半功倍吗？”
大蛇见她看来，高兴得原地转圈。
[人类修士，爱去，寒泉。]
[那里，是，宝地。]
系统已经干惯了翻译这活，也不用她提醒，自动地说：“他说，寒泉是个好地方。”
大蛇在地上滚了几圈，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涵，细长的尾巴尖轻轻翘起，给她指了个方向。
——正是西南方。
林涵为表嘉奖地用树枝戳了戳他的头，敷衍地说：“好孩子。”
大蛇像被人踩到尾巴尖那样猛地弹起来，倏地钻进树丛不见了，只留下一地被他撞掉的叶子，竟是害羞地逃走了。
一刻钟后，一人一统到达了寒泉。
所谓寒泉，并没有湍流不息的急流，反而是个十尺见方的湖泊，湖面上方泛起幽幽的寒气，背靠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
山峰上竟然还有未化的积雪，从山脚看像裹了一层银装。
它未紧临湖泊的一面则与其他山头无异，参天树木郁郁葱葱，不知名的灵花恣意开放。
一座山出现了两个季节的风景。
林涵若有所思，恐怕是这个寒泉的功劳。
她从储物戒中毫不怜惜地拿出一沓暗影花，随后将靴子与外衣脱掉，只留一层轻薄的单衣，光脚迈入了水中。
泉水冰冷刺骨，伴随着犹如附骨之疽的寒冷攀附而上的，还有从与泉水接触地方正不断涌来的灵气。
这股灵气如同泄了闸的洪水呼啸而来，狂暴又肆虐地冲击着她的经脉。
一小部分被体内原本存在的真气吞噬，化为静水流深的气流，融入周身的循环当中。
林涵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脸色也苍白起来。
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体内的两股真气势同水火，打得不可开交，体外又是彻骨的寒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
她在离岸边一尺左右的距离停住，毫无血色的嘴角轻轻扬起，勾起一个森然的冷笑，扬手将储物戒里多得数不清的暗影花撒落。
雪白的花瓣遇到水便成了液体，空气中忽然出现一种浓郁的香气。
凛冽又湿冷，却又浓郁得刺鼻。
体内的真气躁动得更加厉害，简直要冲破经脉。
她闷哼一声，嘴角的弧度陡然变大了一些。
——她倒要看看。
是她先突破金丹后期，还是先被这股真气撑得爆体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