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此时正是早晨，夜晚时分的寒气残留至现在，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些许凉意。
徐辰的鼻尖泌出一层晶莹的细汗，却仍撑着若无其事的姿态，不敢轻易擦去。
这理由太拙劣、太蹩脚了。
他用探求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涵一眼，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林涵敛着眉眼，仍在慢条斯理地咬着糕点，没有对他的言语和行动给出任何反应。
徐辰无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否定、厌恶，也没有得到一直隐秘渴望的仰慕和欣赏。
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可又无法避免地流露出一点失望的情绪。
这时一个念头在心间灵光一闪，正如垂死病人奋不顾身也要抓住的灵丹妙药。
他飞快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语速放得缓慢、匀速：“此时拜访多有叨扰，不过确实是有要紧事在的。”
林涵放下茶杯，等待他的下文。
见到她望过来，徐辰才真正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的自尊保住了，缓声说：“前段时间师妹于我一起去杨长老那里领了宗门任务。”
“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等等？！什么宗门任务？
只会马后炮的系统姗姗来迟：
【天外峰弟子多为剑修，为了不浪费现成的武力资源，平均每月都要下山执行任务。】
【你与男主是多年来的搭档，虽然他执行任务时多半会带一些红颜知己。】
【但是你并不在意。】
林涵：“……我在意，让他滚。”
她在意也无所谓，系统根本不管她：
【由于前几个月你一直在策划闯入藏宝阁、盗取天一解毒丹的事情，便并未下山。】
【这三个月加上本月四个月的宗门任务叠加在一起，你和男主商量的是两天后干票大的，将这么多天的任务一起抵消。】
林涵心很累，质问它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留到现在才说？”
“我以为这是常识。”
系统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忘了：“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留到最后再说。”
连绵的群山挡住了一半的朝阳，天边好似偷抹了大姑娘的胭脂。阳光变得刺眼起来，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凉意也散了。
徐辰鼻尖上的汗意还未下去，低头抿了口茶，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忐忑，声音儒雅：“师妹可是考虑好了？”
林涵胃口小，上辈子做演员的习惯还在，吃饭不贪多，有一点饱意就立马放下筷子。
她捏起一片绣着兰花的帕子，擦了擦手指，说：“改日我去徐长老那里领回具体任务的地图。”
“两日后出发，不知师兄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徐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掩饰一般地转移话题，“师妹这里是换了熏香……味道十分清雅。”
以前林涵房里根本没有熏香，原主嫌这味道刺鼻。
至于现在的气味……
她垂眸看向雪白手帕上绣着的兰花，眸子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这帕子是齐镜留下来的，连同这味道一起。
于是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小师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惬意地笑过，浅茶色的眼眸轻轻弯起，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瑕疵，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
【男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5。】
【请宿主再接再厉。】
徐辰看得失神，好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丢失的三魂七魄，没想到误打误撞讨了小师妹的欢心，干咳一声：“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我就……”
他故意顿了片刻，内心因为那个笑升起了一点微弱的希冀，期待小师妹脱口而出的挽留——哪怕是客气也好。
她会说吗？她会说什么？
她原谅他了吗？她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徐师兄，留步。”
在他眼神由明亮变为黯淡、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这句期待已久的挽留。
徐辰眼睛亮了亮，脸上挂着的憔悴也消失了，又惊又喜地准备掉头回屋。
却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林涵语气中带了点疑惑：“师兄……要不要把这张桌子……也带走？”
她很快坦然起来：“这张金丝檀木桌是由凡间有名的工匠制成，在我房里放置了一段时间，很长时间都没大用。”
“师兄若是喜欢，那就拿走吧。”
系统：“你人还怪好嘞。”
林涵被它提醒，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句：“师兄若是过意不去，那就当我是卖给你的。一百灵石，桌子赠你。”
他们下山执行一次宗门任务，所得到的报酬也不过十个灵石。难度更大的任务，也不过几十灵石。
系统锐评：“奸商。”
“商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林涵不在意地摆摆手，“哪能叫奸商呢？”
一百灵石对徐辰来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还挺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低低地说：“我要这桌子有何用？”
林涵提醒他：“你忘了师兄，你没见过这么圆的桌子。”
“往后你若是再对这张桌子犯了相思之苦，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只为看一眼它是否安好。”
系统：“性感涵涵，在线推销。”
徐辰竟然被她推销成功了。
他脸色难看地回头，一道白光闪过，檀木桌便被他收进了储物袋中，将一袋灵石交到林涵手中，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带着满腹惆怅和一肚子的千头万绪走了，背影单薄忧郁得像要被风吹走。
林涵再次欲言又止起来：“……”
系统问道：“怎么了？”
林涵惋惜地道：“他把烧鸡也带走了。”
系统安慰她：“没关系，他多给了你一百灵石。”
林涵立马打开荷包数了数，果真是二百灵石整，分文不差，美滋滋中又带了点羡慕：“果然是少爷啊……”
系统尽职尽责：“这是少爷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这么伤心。”
林涵：“……”
天亮得刺眼。徐辰一路黑着脸回了药峰，路上碰到了几名相识的弟子。
但他情场失意，还因为自己的借口抱回了一张他平时都看不上的桌子，更没了打招呼的兴致。
旁人在他这里讨不到好脸色，不可避免地要在背后议论他。
徐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脸上的憔悴之色越发明显。最近在修行方面有些急功近利，以至于失了分寸。
他随意摘下戒指，往犄角旮旯一扔，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了机关，方才那张破桌子在白光中闪现。
一股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弥漫开来，还掺杂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这味道……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除了林师妹，他还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徐辰眼瞳幽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