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纵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十四章冷落天涯今一纪万里西风吹客鬓

好生破败的一座庙宇。

积尘遮住了曾经热闹的门楣,蛛网蔽去了横匾的旧日荣光。丛丛野草,盖的院中已全然分辨不出道路。

久已不知香烛滋味的神像前,摆着几个空空的盘子,和一只香灰半满的酒盅,酒盅上还爬着一只小蛛,很努力的,在杯口和神案之间,织起了一张残网。

庙宇已败,神去虫生,本是人之常情,因此,面对这原是对神明大为不敬的事情,他并未怎样。

轻轻一笑,并未将蛛虫挥去,也没有为神像净面去尘,他就只是站在这大殿当中,环视着这灰暗已久的殿堂。

唔,好久不见了啊…

一别十年,老朋友,你们虽是破旧了些,却并未变啊。

而我,我已老了…

十年,十年了啊…

人老去,心如灰,于是,我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老朋友啊。

十年的逃避,十年的哭泣,十年的不堪回首之后,我又回来了啊,衣泉。

无论你怎样对我,当我渐渐老去的时候,我还是回来了啊。

一声轻响,并不比一粒米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大,却成功打断他的思绪,将他唤回。

"你,追来了?"

"家父有言,要小侄带话给秦先生。"

"…说。"

"家父有言,秦先生本是客卿,来去自如,我上官家决不相碍,此话十年前有效,今日一样有效。"

"…"

"家父又道,他虽不知秦先生有何心事来历,但若秦先生有何驱使,只管传话回来,上官家八百子弟中,决没有贪生忘义的人。"

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

"你回去罢。"

"转告上官兄,二十年来承他收留相助,秦某深感厚爱,这些年来所为之事,只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不消上官兄这般看重。"

"秦某这次出游,只是想了些当年心愿,并无它意,更没什么旧日恩怨要料理,竟让上官兄这般牵挂,秦某委实过意不去。"

"这次出游,不知要多久,或者半年,或者两年,随兴而往,随遇而安,秦某本是江湖浪子,没什么过不惯的,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你,回去罢。"

荒败的庙宇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灯火香烛,只有一丝残阳,自那半开的殿门斜斜射入,为这殿中带来一丝光明。

阳光隐隐约约的,照在他的脸上。

侧着身的他,只让阳光照着他的半边脸,半明半暗的脸上,如悲如喜,仔细看来,却又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本就是一个没人能看透的人。"这是上官金虹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抚着他的胡须,温着一杯香片,面对着满园鲜花,对上官国思说过的话。

上官国思并未动弹,仍是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若是有江湖子弟在此,会必定非常吃惊。

上官金虹第三子,上官国思,竟会向上官金虹以外的人下拜?!

似是明白他的心意,这秦先生并未说话,也未赶他离去。

"国思今去,不知何日能再见先生之面,请先生保重。"

"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后,不发一言,上官国思悄然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在这废庙之中。

阳光渐斜渐弱,那仅有的一丝光芒,也渐渐自他的面上滑下,一寸寸,一寸寸的离去。

"可是,从我记事起,好象就没听说过那儿有过主持啊。"

"唔?"

"…真的。"

"但是,你不是也说了吗,你在十岁以前,是不可能顺便下山的,不是吗?"

"这个,确实没错。但是,至少在十年前,我十二岁的时候,那儿肯定已经没有主持了。"

"那一年,师父带我们下山,经过祝圣寺时,我和燕儿偷跑进去玩过,后来被师父抓到,大发雷霆,狠骂了我们一顿。"

"十年前就已经没人了?你能肯定吗?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会不会记错?"

"…不会错的。"

语音由活泼转为沉郁,齐飞玲摸摸自己的胸口,轻声道:"是十年前,我十二岁的时候,不会错的。"

察觉到语声有异,花平看向齐飞玲,却没有发问。

他没问,是因为,齐飞玲的样子,很明显的,是想把一样事情,说出来,把一种心情,让别人分担。

"那是第一次,师父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不是让别人拿给我,而是她讨价还价之后,亲手买给我的,那时候,我有多开心,多雀跃,就是现在,我也还能清清楚楚的记起来…"

齐飞玲的语声渐渐低下,几同呢喃,花平拍了拍她肩膀,没有说话。

齐飞玲抬起头来,看向花平,笑了笑,握住花平的手,也没说话。

这本是极为安宁而美好的一刻,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这时,插了进来。

"姓花的,几天不见,进步很大啊。"

带着戏谑的语气,虽是用词很不客气,却听不出多少敌意,而齐飞玲一听到这个声音,更是猛的一下扭过头去,满面惊喜。

"燕儿?!"

相去不过十余步,一身淡淡的绿衫,一抹浅浅的笑容。腰间挂着把剑,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捻着一条草根,转来转去的,笑着,看着这边的,正是朱燕。

没有说话,她只是笑,眼光转来转去,看一眼齐飞玲,看一眼花平。

齐飞玲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嗔道:"燕儿,你鬼笑什么你?"

朱燕笑道:"还有什么好笑的,自然是笑师姐你了。"

又道"姓花的,你真是有福,我和齐师姐从小到大二十年,都没见她这样笑过几次。"

忽又笑道:"但也巧了,就在这里,我便见师姐笑过一次。"

齐飞玲微微一愣,奇道:"什么?"忽地看见朱燕身后,惊道:"是这里?!"

朱燕身后,过去不过百步,便是一座庙宇,门面虽已破败不堪,但门庭尚在,规模依旧,仍可想象到,当日它香火茂盛之时的样子。

门上横着三个字,虽已模糊不清,但花齐二人便是不看,也知道上面写得是什么字。

祝圣寺。

原来两人一路谈说,不觉路遥,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半山了。

齐飞玲不觉笑道:"可不是呢,还真是巧啊燕儿,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在这里,师父她…"

朱燕忽地截道:"你还能说这师父二字么?"语气却甚是冰冷。

花平心中一凛,双肩一抽,情不自禁,已运起六成功力。

齐飞玲神情甚是迷茫,看向朱燕,道:"燕儿,你…"

朱燕冷然道:"宫主有谕,你已被逐出玉女宫,此已是去年之事,去今已有数月,你如何还能称她师父?"

齐飞玲脸色数变,道:"燕儿,你怎么了?"

朱燕笑道:"玉女宫下弟子朱燕奉命守山,二位若是有事,请先告知在下,在下当转告宫主,再做定夺,二位如无它事,只是游玩,便请离去吧。"她虽满面笑容,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便似是不认得花齐二人一般。

齐飞玲愣了一下,笑道:"燕儿,别闹了,我就是来向师父请罪的,你不让我上去,我怎么请罪?"说着已是走向前去。

擦的一声,朱燕拔出剑来,摇了摇头,笑道:"师姐,你还是请回吧。"

花平心中微微一愣,觉得有些不对。

比之自己闯宫那天的朱燕,今天的她,好象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说,那一天,她也是这样,假作为敌,却暗中提点相助于已,但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大一样。

该怎么说呢,今天的她,好象笑得比那天更加灿烂,更加自信。

只是,这笑容,为什么,会让自己感到有些不安呢?

齐飞玲与朱燕一同长大,情如姐妹,花平都能感到不对,她又怎会觉不到?只是,满怀心事的她,实在是无心求索,急道:"燕儿,你若不肯让开,我就要得罪了。"

朱燕的眼睛更亮了,笑道:"好呀。"已将长剑横在手中,左手早捏出了个剑诀。

又道:"师姐,其实你一开始就该出剑,何必浪费时间。"

齐飞玲心道:"你无非是怕让我上去,违了宫主的令,宫主会责难于你,既如此,便和你假打几下,给你个台阶,也就是了。"

她武功地位本就在朱燕之上,在药谷中呆了几月,得权地灵说破窗纸,更是实力大增,心道:"也不能让你太不好看,走上十来招再说吧。"

朱燕笑道:"师姐不会欺负我,燕儿先出手了。"长剑斜指而起,微微颤动,却正是祝融高的起手式。

齐飞玲虽未曾学得四绝剑,却曾听花平说起过,以她对玉女宫剑法之熟,只消略有些些信息,便足了然于胸。

瞧这模样,当是自芙蓉剑法中的"一枝独秀"变化精修而出,听他说,这一式以虚待敌,剑式密繁,落若星河,那正是玉女十九剑中"织女弃梭"的剑意,这两招在下盘防护上多少都有些不便,那么…

打定主意,齐飞玲宝剑挺出,刺向朱燕当胸,去势却甚是缓慢。

朱燕轻笑一声,剑势一荡,化做银光一片,洒向齐飞玲上身。

齐飞玲早知有此变化,全然不惧,一式"织女弃梭",却是逆势而用,自下而上,迎向朱燕剑势,只听叮叮当当数声,朱燕剑势一滞,齐飞玲身形一伏,径去削她双足。

朱燕忽地笑道:"师姐,你中计啦!"

剑势急弯,脚下交错数步,极是巧妙的将齐飞玲的剑避开,而重重剑光,却更快更狠的,压向齐飞玲!

花平大吃一惊,急抢上相救,却已不及。

要知林素音多年苦心,为得便是创出完美之剑,玉女宫原有剑法中利弊之处,她早烂熟于胸,岂会不知原有破绽,又那能不加处置?每一个破绽所在,都有伏笔相佐,当日花平只因剑法上修为太浅,根本还未能迫出这些变化,是以不知。

忽听齐飞玲也笑道:"是么?"

笑声中,一道剑光,如龙出水,似日初升,只一击,便已破开朱燕剑网!

要知朱燕剑网虽密,但力分则弱,她功力本就不如齐飞玲,更未想到她竟还有余力变招,只觉手上一震,下巴上早感到森森寒意,大惊之下,猛一仰头,那剑刷的一声,擦面而过,她惊魂未定,身形一翻,双足连环蹴出,将齐飞玲逼开几步,才定下心来。

齐飞玲面有谦意,道:"燕儿,对不起,你刚才一招太强了,我有点控制不住。"

又笑道:"燕儿,还不肯让开吗?"

花平乍惊乍喜,一时有些糊涂,道:"你,你怎地?"

齐飞玲回眸一笑,道":我没事。"心下却暗呼侥幸。

原来方才她出招之前,忽地想到,"林师伯是何等人物,于剑道见识,不知超我多少,这剑法既然是她半生心血所凝,又岂会留下这等破绽?"心下戒备,早留有余力,才能在朱燕变招时,及时应付破去。

无论剑法-功力,她本都在朱燕之上,又料得了朱燕剑式变化,再加上朱燕心操必胜,未想得计中有计,变中生变,是以被齐飞玲一剑击退。

虽说如此,齐飞玲却知道,自己刚才已是出尽全力,却仍只能逼退朱燕,伤不到她,而且…

对这活泼聪明的小师妹一向极有好感,而在自己离开后,她也正是自己心目中下任玉女宫主的合适人选,所以,并不想当真出重手伤到她。

然而,方才,自己竟被逼到了无可奈何,纵然出尽全力,也还未有全算破招,这等事情,却是以往和她练招时从未遇过的事情。

这几月来,她的进步也不小啊。

不知余下还会有什么精妙变化,担心若当真再遇险招,无法自制,不慎伤人,齐飞玲以极为诚挚的态度道:"燕儿,你胜不了我的,还是让我去见宫主吧,你也尽力了,宫主不会怪你的。"

她这句话却非虚言,她本就强出朱燕不少,这几月更是进步神速,而以她对玉女宫剑法之熟悉,这四绝剑确是无多少秘密可言,只要能认真狠下心来,就当做是江湖杀敌,朱燕决非其敌,只是,这样,朱燕多半是非受伤不可,那却与她的本意相违了。

朱燕却甚是倔强,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没败呢。"

又道:"那两招他也都见过,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咱们一招决胜负吧。"说话间,长剑缓缓提起,横在胸前。

齐飞玲心道:"原来一共是四招。"她也是嗜好剑法之人,自听花平说起这几招剑法后,早已渴欲一见,现下终于能够一睹全豹,心下甚是兴奋。

朱燕却并不急于出招,长剑横在胸前,动也不动。

齐飞玲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燕儿,这第四招,叫什么名字?"

朱燕笑道:"叫水帘奇。"笑语声中,剑已削出。

齐飞玲知这一招必定非比寻常,收摄心神,长剑掠出,按向朱燕剑上。

朱燕之剑并未发动,她便不知这一招变化所在,但若容她再将剑势舞近,一旦发动,自己只怕便要措手不及。

要知剑法无论怎样奇妙厉害,却总是要靠这三尺青锋来做文章,齐飞玲既不知她变化所在,便索性以柔和剑劲来锁困朱燕手中之剑,以求不让她能全力发动。

朱燕眼光一闪,笑道:"师姐果然高明。"忽地剑光一闪,直劈过来。

齐飞玲早有防备,横剑一格,不料朱燕这一剑力道竟是大的异乎寻常,她竟未能封住,"当"的一声,剑被震开,身形急退时,已是慢了半分,"哧"的一声,肩上竟被划开一个口子,还喜天时尚冷,衣衫仍厚,并未伤着皮肉。

朱燕却不容齐飞玲喘息,挥剑急攻,又快又恨,齐飞玲先机已失,一时间还不出手,竟被攻的节节败退。

花平心道:"这一招倒也厉害,只是纯是快狠二字而已,似乎和'奇'字不大沾得上边。"心下不觉有些奇怪。

这时两人斗得急了,身形已混做一团,一道白影,一袭青衣,裹在一圈剑光当中,两人本都面貌姣好,身材婀娜,再加上被二人激带起的碎冰凝雪,飞环四周,望之当真是有若广寒下界,麻姑临凡一般。

花平眼力不凡,将两人争斗形势,看的清清楚楚,心道:"这样下去,飞玲只怕有些不妙。",正想设法分开二人,却又觉得与齐飞玲面子上不大好看,心道:"她们总是多少年的姐妹,反正也不会下杀手,无所谓了。"忽听"嚓"的一声轻响,齐飞玲低呼一声,两人各各倒纵,战团已是分开。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格"的一声,却是一根枯枝为风所断,落了下来。

只见朱燕手按剑柄,笑颜如花,极是得意,而齐飞玲…

齐飞玲面色灰败,身子微微摇晃,左臂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丝,正不住的渗出来。

花平面色大变,心道:"难道飞玲竟受了内伤?"身形一晃,抢上前去,右手切住齐飞玲脉门,左手早按在她背上。

他此刻医术甚精,只一切便知齐飞玲并无内伤,心下大慰,又想道:"她面色怎地这般难看?难道是生气?可她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啊?"

朱燕笑道:"师姐,你已不是我对手啦,还是走吧。"

花平心下暗怒,想道:"上次见她甚是可亲,怎地这次这般自大。"

要知以他此时身手,便再战一清,一二百招以内,也未必输了于她,朱燕剑法纵精,他却并不看在眼里,精神一振,便想出战,却旋又想到:"她终是女子,再者就理来说,这该是飞玲之事,还是先看她主张。"看向齐飞玲时,却见她脸色竟是更加难看,盯着朱燕,一字字道:"这不是师伯创的剑。"

花平心下大奇,心道:"你怎知道?"却听朱燕笑道:"我本未说是啊。'

齐飞玲沉声道:"这剑叫什么名字?"语气如冰,已是全无笑意。

朱燕却是恍若不觉,笑道"师姐早猜出来了,何必非要我说呢?"

齐飞玲摇摇头,道:"我要你自己说。"

朱燕笑道:"师姐你本是剑道天才,又是宫主眼中下任玉女宫主,咱们玉女宫的剑法,里,没一套你不烂熟于胸,自然伤不到你。"

她仍是笑着,笑意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能让师姐你也要受伤的,只怕,也就只有慧剑了吧。"

慧剑?!

花平只觉如坠五里雾中,不觉又看向齐飞玲,却见她反而轻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朱燕笑道:"我早知师姐是个聪明人。"

又道:"咱们各取所需,我也是对得起师姐了。"

齐飞玲苦笑道:"难怪你当日会这般相助于他。"指了指花平。

花平听她二人交谈,心中忽地灵光一现,明白过来,指着朱燕,失声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已计划好了,要借我来挤走飞玲?"

朱燕笑道:"你真聪明。"语中却是隐有讽刺之意。

花平心下怒极,道:"你为何这般行事?"

朱燕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嫉妒了。"

齐飞玲皱皱了眉头,却未说话。

朱燕看向齐飞玲,冷然道:"师姐,一向以来,你容貌比我美,武功比我好,师长重你,同门敬你,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疯了一样追在你身后,可我,我已经十九岁了,江湖却还几乎没谁知道我的存在。"

"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该不该找机会害你?"

花平心下愈怒,想道:"这等事情,亏她竟还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却见齐飞玲面色如水,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对。"

花平心道:"什么不对?"朱燕也问道:"什么不对?"

齐飞玲目注朱燕,道:"你说的不对。"

"咱们年纪相仿,自幼便玩在一处,你这些话,便骗得过天下所有的人,也骗不过我。"

"你不出山,是因为你自己不肯出山,你的武功,其它同门便不清楚,我却清楚,宫主也清楚。"

"你的武功,早在白刘等几位师姐之上,你的容貌,并不次于我,你若愿在江湖走动,玉女宫的四秀,便会是五秀。"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我骗不了你,你也骗不了我。"

"为什么,燕儿?"

朱燕愣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叹道:"师姐,你为何非要这般聪明呢?要知道,天妒英才,天妒红颜,你将两者都占全了,还是小心些好。"

又傲然道:"我所说的,便是我心里所想,你虽和我相识二十年,却不代表你能知道我的每一件心事。你误结我这小人,是你自己不好。"

"不管怎样,你若胜不了我手中的剑,便休想上山。"

齐飞玲轻叹一声,忽地问道:"燕儿,宫主已立你为下一任玉女宫主传人了吗?"

朱燕微微一震,点点头,道:"是。"

齐飞玲叹道:"恭喜你了。"

又道:"别人倒也罢了,白师姐却必定不服,你要小心。"

朱燕笑道:"没关系。"笑意张扬自负,极是明艳。

齐飞玲叹道:"你确是长大啦!再不是那只会满山乱跑的燕儿了。"

又道:"但无论如何,我今天是一定要去见宫主的,燕儿,你让开吧。"

朱燕皱皱眉头,道:"师姐,我早说过,你要过去,便得胜了我才行。"

花平心道:"胜你又有何难?"却见齐飞玲已将剑又执在手中,有些不大放心,轻声道:"我来吧。"

齐飞玲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仗。"又轻声道:"放心,我也还有后着呢。"

花平得她一言点醒,心道:"不错,我怎地把这给忘了。"却终是有些不大放心,道:"不要勉强,别再受伤。"退到一边。

朱燕将她两人举动都看在眼里,虽是听不清说些什么,却也猜个了八九不离十,心道:"奇怪,齐师姐还有什么招数没用?"

要知这一路慧剑已是玉女宫剑法巅峰所在,威力远胜余侪,齐飞玲纵强,在剑法上先就吃了个大亏,朱燕与她相去本就不远,这一番增减下来,便当在她之上,至少,她自己是这样相信着的…

齐飞玲轻叹一声,道:"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了,燕儿。"

朱燕不明其意,奇道:"谢什么?谢我设计害你吗?"

齐飞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一剑平平刺出。

朱燕不以为意,一剑削出,极是快捷,全无自守之意。

齐飞玲反手一格,果又被朱燕震开,只一转眼,那剑已又攻到胸前。

齐飞玲退开半步,剑势回卷,阻住朱燕。

当她后退时,朱燕便已如方才一般,借势抢攻,准拟一气将她败下,只是,不知怎地,齐飞玲的剑一回一卷,自己的剑竟似是陷入了阵阵涟漪一般,有些挥之不动。

她心下一惊,反手横掠,方觉手上一松,不料齐飞玲的剑已又如影随形,缠了上来。

朱燕的剑越挥越急,越用越狠,但不知怎地,却总是触不到齐飞玲的剑。

那剑就如淡淡游丝一般,擒不住,挥不去,若即若离的,将朱燕的剑团团困住。

花平心道:"今天倒也有趣,情剑拼上了慧剑,自玉女宫建宫以来,这只怕还是头一遭吧?"

又想道:"飞玲今天的剑,却又和那天有些不同,真是可喜可贺。"

朱燕越拼越急,心下火起,想道:"齐师姐这一路剑法,我一招都没见过,可一招一式,剑意剑势,却又全然是本宫一脉,这是怎么回事?"

花平不动声色,右手搁在身后,看似全无异样,却暗中聚力,凝起了一个直径数寸的叶球,浮在手下,心下打定主意,只要齐飞玲有一点闪失,那便顾不得什么江湖道理,以众击寡之类的,要出手相助。

齐飞玲剑法使的越来越是得心应手,运用之际,圆转如意,虽是全无锋芒,却将朱燕的狠厉剑芒,尽数化于无形。

要知久攻不下,气力一弱,自身必有破绽显现,齐飞玲朱燕出于同门,轻功身法,无不相同,若是朱燕不支,断难逃去,是以齐飞玲此刻虽是全无攻势,却可说是已占上风。

朱燕自也明白这一点,但却已骑虎难下。唯有不住加力,心下又是焦急,又是愤怒。

慧剑,难道不是玉女宫第一剑法吗?

就凭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配代替她!

若教她这样闯了过去,面见宫主,下面的事情,不问可知。

数年计算,几载辛苦,到头来,难道都只是一场空吗?

不行啊!

慧剑之诀,最重的便是心如止水,不动七情,朱燕现下心浮气燥,大违剑诀,出剑之际,破绽渐增,威力愈削,齐飞玲闪避之间,一发轻松,已渐能窥到反击之机。

又斗了数合,朱燕一剑削下,齐飞玲闪身避开,朱燕跟着反手横削,取她腰间,这一式本应又快又狠,一气呵成,不予对手反击之空,但百余招斗下来,朱燕体力已渐不支,更兼心气浮动,翻手变招之间,已是不大灵活,略为慢了一慢。

这个空档本是一纵即逝,但齐飞玲等候已久,那会迟疑?长剑一振,呛然一阵清响,竟已绕着朱燕的宝剑,逆袭而上!

朱燕猛然一惊,强行发力,震开齐飞玲的剑,但她那如潮攻势,却终于止住。

她反应极快,竟不等齐飞玲攻将过来,右腕一翻,抖出一团剑花,拦在身前。

她自知此时无论体力心情,都是不宜再用慧剑,用得却是玉女十九剑,纯取守势,先求无过。

齐飞玲并不急于抢攻,按住剑诀。

因着朱燕的背叛,心意不豫,而挥出了新的变化。

将每一分心意变化融入剑中,用自己的感情来喂养自己的剑,这便是情剑的真义吗?

如果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自己总是被动的去防守,去避让,可是,这并不是自己的全部心意。

自己,也是有着迫切的想要去做的事,不是吗?

那么…

"燕儿!接招!"呼喝声中,齐飞玲的剑化成一片碧光,洒向朱燕。

朱燕却也非同小可,片刻之间,已是镇定心神,回复清明,剑法细密,守得水泄不通。

花平却是越看越奇,心道:"从没见过飞玲用过这等剑法,今天她究竟是怎么了?"

只有齐飞玲明白,如果说,自己以前所用的剑可以称之为"相思"和"失望"的话,现下所挥之剑,便当叫做"困惑"。

我是谁?!

我父母都是什么人?!

你为何要这样?!

剑出如雨,似是无数的天外之问,无所不入的冲击着朱燕的防线。

无论怎样牢固的东西或信仰,当第一个无法求索的疑问出现的时候,不可逆转的崩坏,也就要来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无暇或全然正确的事物存在,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是能经得起不懈的追问的。

人如此,事如此,剑也如此!

问不得解!

破局!

连续破开了齐飞玲三十一剑之后,朱燕的防线,终告失守。

闪亮的剑光,在朱燕面前掠过,那剑光虽美,却是修罗之美,包含着无尽的死意。

但是,朱燕的脸上,却全无惧色。

那么,就这样结束了吧,也好啊…

无悔于自己的抉择,也便不会恐惧于未知的未来。

弃去一切情绪的波动,只依靠精密的计算来行向自己选定的目标,这便是慧剑在这一代的传人,朱燕了…

齐飞玲的剑,并未刺下去。

"为什么,燕儿?"

似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朱燕的脸上,连一丝丝的情绪波动也没有。

在她还未开口之前,先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好,好,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想不到,不过二十年,就能又看到情剑与慧剑的对决,玉女宫果然是有些门道!"

情剑,那是什么东西?

这人竟能识得情剑,知道慧剑?

讶于这个人的语气,更惊于他话中的内容,一时间,三个人都忘了争斗之事,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男子轻鼓双掌,满面笑容,自祝圣寺中踱出。

朱燕和齐飞玲不约而同,一起拱手问道:"请问前辈如…",却又为对方语声止住,看看对方,一起住口。

那男子呵呵笑道:"我没名气,说了你们也不认得,不用问了。"

花平却是心中一动,踏上前去,拱手问道:"请问前辈,可认得岳龙岳前辈么?"

那男子愣了愣,笑道:"你是谁?"

花平道:"在下花平。"

又道:"请问前辈,当年可曾在祝圣寺中驻足?"

那男子眼光一闪,冷哼一声,蓦地欺近身来,一扬手,扣向花平脉门。

花平却那会这般易于?右手闪电般一缩一翻,正是岳家拳法中的"万岁山前珠翠绕"一式。反拿那人手腕。

他料这人十九与岳龙相识,是以特意用岳家拳法相抗。

当日岳龙传艺时曾道,岳家拳流传虽广,这一路"遥望中原"却是岳家内典所载,非嫡子系弟,不得转授,这人若当真与岳龙有旧,便当认得。

那人果然微微一滞,住手不发,哼道:"你是老岳的徒弟?"

花平心下松了一口气,想道:"还好。"躬身道:"在下曾得岳前辈指点过几手拳法,却未蒙收录门墙。"

那人微微颔首,忽地左手一探,竟还是将花平右腕扣住。

花平心意方懈,那想到他竟突然发难?大惊之下,发力急挣,却只觉那人的手就似铁箍一般,那里挣的脱?"

只听两声清叱,齐飞玲朱燕竟是不约而同,刺向那男子。

那人冷哼一声,左手发力,将花平拉在身前,挡得一挡,右手早如闪电般探出,在两人剑上各弹了一下,两人只觉全身一热,手中剧震,把握不住,几乎将剑丢在地上。

朱燕面无表情,退开两步,齐飞玲却看向花平,面色有些惊疑。

花平心念一动,内劲急转,攻向那人,用得却不是星爆,而是火烈。

两股内劲一撞,花平只觉那人的真气如火如荼,炽烈不可方物,却和自己的真气甚是合流,自己的真力竟如泥牛入海,尽数为他化去消纳。

花平不惊反喜,心道:"果然是他。"

那人也是面有喜色,将手放开,笑道:"果然是你。"

花平再无怀疑,纳头拜倒,道:"参见前辈。"

那人笑道:"你确是聪明,只凭那几具泥像,便能自行练成这霹雳手,好,很好!"

又笑道:"我叫秦飞。"

花平却没听过这个名字,看向齐朱二人,却见她俩也是满面困惑之色。

"秦公子…是吗?"

苍老而温和的语声忽然扬起,齐飞玲和朱燕的脸上,也同时现出了喜色。

"师父!"

"师伯!"

看着缓缓踱来的林素音,秦飞的嘴角挂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秦某已知天命,真没想到,竟还会有人喊我公子。"

林素音脚下不停,走到面前,并不先和秦飞打招呼,向花平道:"花公子,久违了。"

花平忙回礼时,林素音方道:"秦公子这些年来,一向可好吗?"

秦飞冷道:"还好。"

又道:"我今天来,是想来看看衣泉。"

又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林姑娘当还记得吧。"

齐飞玲吓了一跳,看向林素音。

虽然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是曾年轻过的,但却总是无法想象,林素音还是林姑娘时,是个什么样子。

自她记事起,林素音便永是一幅安静温和苍老的样子,未见过她动怒,也未见过她大笑的样子。

林素音听到"姑娘"二字,也不觉摇头苦笑道:"我这真是做茧自缚了,也罢,也罢,左右也改不了口了。"

又道:"秦公子既还记得今日是衣泉师妹的忌日,可还能记得衣泉师妹已过身多久了么?"语音中竟隐有不满之意。

秦飞冷笑一声,却不答应,只道:"想这几个小辈也不知那地方在那里,便烦林姑娘带路了。

朱燕和齐飞玲果然都是心道:"衣泉师妹,这却是谁啊?"

上一代玉女宫弟子中,最有名气的,便是林怀素,林素音师姐妹,余下人中,并无一流人物在,也都没多大名气,也多有在二人长成之前便已过身的。但两人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了多少宫中掌故,谙熟宫典,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那实是大大不对。

林素音看向三人,轻叹一声,道:"飞玲,你已被逐出玉女宫,你不知道吗?"

齐飞玲道:"师伯,师伯,这…"她心下焦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几乎急出泪来。

林素音叹道:"算了,既然都到了这里,也挡不住你了。"向朱燕道:"燕儿,带她们去见见宫主吧。"

朱燕躬身道:"是。"脸上木无表情。

林素音带着秦飞先去了,朱燕和齐飞玲互相看看,自走在前面带路。

她一路上不远不近,总和齐花二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两人心下却也有些疙疙瘩瘩,也不知如何谈起,不即不离的,也不愿离她太近。

一路上也遇上了几名玉女宫弟子,却是神态各异,也有仍喊"齐师姐"的,也有只是笑笑的,也有只和朱燕招呼,假装没看见齐飞玲的,朱燕却甚是和气,一一笑脸相迎。

走到一处僻静所在时,齐飞玲忽道:"燕儿,方才那几人,你怎样看?"

朱燕静了一会,才道:"你一向与人为善,武功也好,更是从没有过什么坏名声,宫主那天胡里胡涂便将你逐出门去,私下里为你抱不平的,其实不少。"

齐飞玲笑道:"哦?"

朱燕道:"小红与你关系一般,但她有些傻,总觉得我是趁虚而入,不是好人,所以偏要当我面喊你师姐;青梅也觉得你冤,但她一向与我交好,所以只是向你笑笑;倒是池开她,我真没想到,竟会装着全不认识你,谁都知道你一向最帮着她的。"

齐飞玲笑道:"那自是认定我回不来了。"

朱燕冷然道:"你确实回不来了。"语气如冰,花平心下一阵火冒,却被齐飞玲扯住。

齐飞玲笑道:"然后呢?"

朱燕转回头,看看她,忽地笑道:"小红虽笨,却能信得过,青梅原就和我好,没什么不对,只有池开,等着被压一辈子吧。"

齐飞玲笑道:"可惜了你,若是生为男身…"话未说完,朱燕已截道:"无所谓。"齐飞玲便也默然不语。

只是,当朱燕再度前行时,齐飞玲的唇边,却带出了一丝浅笑,花平看在眼里,虽是不明,却也甚是开心。

不一时,三人已上到玉女宫前,禀报之后,三人被唤到后边,进了一处小花园。

此时春意方回,玉女宫僻处深山,冰雪未溶,花木还未回春,都只是些枝枝桠桠的枯枝,甚是空落,只一人盘膝坐在其中,那自是林怀素了。

林怀素听得三人进来,也不回头,叹道"玲儿,燕儿,过来。"二人应声过去了。

林怀素转过身来,看了两人一会,眼光渐渐变的柔和,叹道:"玲儿,你恨我吗?"

齐飞玲恭恭敬敬的道:"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弟子岂敢不敬?"

林怀素叹道:"那你恨她吗?"指了指朱燕。

齐飞玲笑道:"我谢燕儿都来不及,怎会恨她?"

朱燕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却忍住了没开口。

花平心下大奇,想道:"飞玲这是什么意思?"

林怀素摇摇了头,苦笑道:"你确是聪明啊…"

又道:"燕儿?"

朱燕冷然道:"我听不懂。"

又道:"宫主,齐师姐她这次所犯不是小过,全宫上下,也都已知道,请宫主三思。"

林怀素笑道:"再装就不象了,燕儿。"

又道:"飞玲既已明白,你又何苦再枉做小人?"

花平听的胡里胡涂,全然摸不着头脑,却见朱燕忽然站起身来,板着脸,道:"宫主,弟子有些小事,想先行告退。"

林怀素尚未开口,齐飞玲竟先喝道:"燕儿!"语音已有些怒意。

朱燕颤了一下,站在那里,道:"怎样?"

齐飞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你我一起长大,你这样对我,我很感激,但现在大家心里都已明白,你还要这样,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她声音放缓,道:"我知道你一向高傲,宁愿受人误会,也不肯开口自辩,但现在是我啊,是我啊,燕儿!"

朱燕一言不发,站在那里。

然后…

然后,慢慢的…

如冰河解冻,如春回大地,如等待已久的少女看见了自己的情人,如饱受荼毒的百姓终于迎来了王师。

朱燕的脸色,软化下来,渐渐柔和,终于,又带出了,花平初见她时,那浅浅笑容。

"师姐,你为何,总要这么聪明呢?"

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花平却能感到,问题,好象已解决了…

可是,飞玲的身世…

齐飞玲却也已想到此节,正要开口,朱燕忽道:"宫主,方才有个叫秦飞的人在半山出现,说是要找一位叫衣泉的前辈,师父已领他去了。"

林怀素脸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旋又镇定下来,问了秦飞的身材长相,却是无不合节。

齐飞玲朱燕对视一眼,却未开口。

你,知道吗?

要是你都不知道,我又怎可能啊…

心意相通,两人相视一笑,林怀素早看在眼里,也不理她们,道:"燕儿,你随我来,吩咐其它人,小心戒备。"语气虽冷静,面色却仍极是难看。

齐飞玲心中一凛,躬身道:"宫主,如有驱使,飞玲义不容辞。"

林怀素看了看她,面色甚是古怪,忽地叹道:"好吧,你也来吧。"

四人一路向南而去,不一时间,已隐隐看见一处水帘。

衡山名景,历数四绝,这处便是水帘奇了。

齐飞玲朱燕自幼便将这里玩得熟了,并不在意,花平却是第一次见,心下颇有些称佩之意。

只见一道水帘自峰顶蜿蜓而下,渐渐壮大,汇入一个石池,再自石池中溢出,那石池离地尤有着二十余丈,水流迸泻而下,形如跳珠喷玉,声似铁骑雷鸣,旁边石壁上刻着五个大字"南岳第一泉",字迹遒劲。

齐飞玲心道:"这里那还有路啊?"却见林怀素脚下不停,直冲向水帘,"扑"的一声,竟已没了进去。

齐朱二人不料有此,方惊呼的一声,便听得林怀素声音传出来道:"后面有路,你们都进来吧!"

齐飞玲朱燕自幼便在山上跑闹,这水帘真是不知来了多少次,却从不知道后面竟还有此洞天,对望一眼,都是惊疑不已。跟了进去。

花平虽于此事无关,却关心齐飞玲,自也跟了进去。

后面是一条蜿蜓小径,收夹在石壁之间,因是多年水气所积,路上壁上,都布满青苔,极是湿滑,几人小心翼翼,走了约半盏茶时光,前面隐隐现出些亮光,忽地听到哭声,却不正是秦飞?

林怀素面现怒容,叱道:"你凭什么在这里哭!"呼的一声,已是掠了出去。

朱燕齐飞玲等人自是不会停下,脚下加劲,也跟了出去。

一出小径,只觉眼前一亮,树绿草密,竟是好生漂亮的一个所在,自瀑布而来的一条小河蜿蜿蜓蜓,流向远方。

只见那秦飞正哭拜在一座小墓前面,双肩不住抽动,显是哭得极为伤心,根本就没有理会林怀素。林素音满面忧伤,站在一侧,并不开口。

林怀素却全然不为所动,擎出剑来,遥指秦飞,冷然道:"姓秦的,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秦飞止住哭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林怀素,一字字道:"林怀素,到了今天,你还想妨着我和衣泉?!"

那座小墓并不甚大,墓碑也矮,二人隔墓对视,眼光全无阻碍,拼出一处,几要燃出火来。

林怀素怒道:"你还有脸说?是谁害死衣泉的?要不是你当年突然出现,衣泉早已是今日的玉女宫主;要不是你当年不顾而去,衣泉又怎会心碎而死?"

秦飞怒吼一声,道:"你说什么?是谁不顾而去?!"

又嘶声道:"当日她说是师恩难弃,师命难违,将我赶下山去,还要我立下誓言,二十年内,不得复来,为了这句话,秦某足足在阿鼻地狱中过了二十年,你,你却说是我弃她而去?!"

林怀素林素音面色同时一变,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林素音看向齐飞玲,叹道:"孽缘,孽缘啊。"眼光悲悯,却又有些个庆幸之意。

齐飞玲心道:"师伯为何这样看我?"猛可里心念电转,惊道:"难道…"。

与此同时,朱燕也已失声道:"难道…"两人对望一眼,又同时收声。

花平被搞到昏头昏脑,心道:"她们俩在说什么?"

却见林怀素竟也面有戚容,叹道:"原来如此。"

也看向齐飞玲,叹道:"你明白了?"

齐飞玲整整衣衫,道:"弟子略有些想法,却不敢说明白。"

林怀素闭上眼睛,道:"你和燕儿试着推想一下,让我听听。"

朱燕看了看齐飞玲,笑道:"我先来吧。"却先对林素音道:"师父,衣泉前辈的事,能说些么?"

林素音黯然道:"她是我们的师妹。"

朱燕点了点头,向秦飞道:"请问前辈,你当日和衣泉师叔的事情,董太师父,可是极不赞成么?"

齐飞玲见花平不明,轻声道:"董太师父,就是上任宫主。"

花平心中一震,影影绰绰的,也猜到了些什么。

秦飞看向朱燕,嘴边浮出笑意,道;"你说呢?"

朱燕盯住他眼睛,笑道:"前辈已回答我了。"

又向林怀素道:"宫主,请恕燕儿无礼。"

林怀素并不睁眼,面如止水,道:"你说。"

朱燕缓缓道:"燕儿想知道,当日太师父心中的宫主继承人,究竟是那一位?"

林怀素默然良久,长叹一声,紧绷的唇线竟缓缓化开,现出了一缕笑意。

"你,很聪明啊…"

"没错,当日师父心中,最为看好的,是小师妹,而不是我。"

朱燕笑道:"但师叔却和齐师姐一样,无心这个位子,更不想修练慧剑,是吗?"

林怀素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朱燕看向秦飞,道:"前辈如何与师叔相识,燕儿并不想知道,但前辈如何与师叔分手…"她的语气吊的长长的,却未说下去。

秦飞冷然道:"你无须卖关子,也不用怕我伤面子,不错,我是被她赶走的!"

林怀素怒道:"你到现在还想推卸责任?!"

秦飞斜睨她一眼,却未回嘴。

朱燕却是全无讶色,笑道:"前辈刚才能讲出慧剑的名字,想必师叔已给前辈说了很多,也用不着燕儿再来献丑了。"

又道:"若燕儿没有料错,当日之事,自是师叔被太师父说动,决意潜修慧剑,才会请前辈下山,但却终究不能忘情于前辈,所以…"

齐飞玲忽道:"前辈,请问您可曾和太师父交过手?"

秦飞看看她,面有讶色,点了点头。

齐飞玲看向林怀素,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道:"师父。"

林怀素肩头微微一颤,道:"说吧。"

齐飞玲躬身道:"是。"方向朱燕道:"燕儿,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当日他下山时,师父曾前往狙杀。"

朱燕面色一变,失声道:"竟有此事?"看向林怀素。

林怀素木无表情,全不开口,林素音轻叹一声,低下了头,神色黯然。

朱燕沉吟了一会,笑道:"我明白啦!"又向秦飞笑道:"前辈,您明白了吗?"

秦飞脸色如铁,盯着林怀素,道:"能说清楚些吗?"

林怀素终于睁开眼睛,冷然道:"你还要我说吗?"

秦飞忽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极是刺耳。

大笑声中,他又跪伏在那小墓前面,嘶声道:"原来你未变心,你还爱我,你还爱我!…"声音渐渐嘶哑,低落下去。

齐飞玲朱燕见他如此,神色都有些黯然,花平心下,也有些感同身受,唇亡齿寒。

曾有过相同的遭遇,他自然明白,若那衣泉不能让上一代宫主相信,她对这秦飞全无感觉,这秦飞会有怎样的结果。

为了爱他,为了让他活下去,竟可以忍受这样的离别苦痛……

林怀素忽地道:"你好自大,你真当衣泉只是为了你一个人吗?"

秦飞蓦地止住哭声,抬起头来,低吼道:"你是什么意思?"眼光凶霸,望之已若猛兽之属。

林怀素冷然道:"你认得她才几年?我和她同门几年?"

看向朱燕,道:"燕儿,你很聪明,只凭些只言碎语,便能将当日之事,推断出十之八九,但有些事情,有些人,却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你师叔她心气极高,又悲天悯人,她所想做的,并非是逃宫她去,与人双宿双飞。"

"她所质疑的,是慧剑和玉女宫本身!"

齐飞玲惊道:"师父,您是说…"

林怀素冷然道:"她虽聪明,却又愚笨,不自量力,竟想从玉女宫剑法中研出一套能够凌驾于慧剑之上的剑法!"

秦飞怒道:"胡说,她才不蠢,蠢的是你们,情剑的威力,绝对在慧剑之上!"

齐飞玲花平心中一震,同时想到了权地灵的话:

"其实,这情剑之秘,早在二十几年以前,玉女宫中便也有人看穿过。"

难道是她?

花平忽地想到一事,暗叫不妙,正要开口,却见秦飞竟已指向这边,冷笑道:"二十年前,你的慧剑胜不了衣泉的情剑,二十年后,情剑仍是压制住了慧剑,你有什么好说的?"

林怀素面色一变,看向朱燕,道:"燕儿,怎么回事?"

朱燕低声道:"师姐剑法精妙,燕儿不是对手。"

林怀素盯着齐飞玲,低声道:"玲儿?"

齐飞玲垂首道:"玲儿,不明。"

秦飞冷笑道:"她们刚才在山下交手,我看的明白,这女娃儿的剑法,与当年衣泉如出一辙,将这什么慧剑克制的束手束脚,全无胜机,你有什么话好说?"

林怀素沉声道:"玲儿!"

齐飞玲不敢再瞒,小声道:"玲儿此去数月,曾得一位前辈指点,他也说过情剑慧剑之别,又说情慧双生,本是剑之双锋,不宜强自分裂。"

林怀素冷笑道:"是谁,竟敢这般大胆,对我玉女宫的剑法胡说八道?"

不等齐飞玲回答,忽又道:"无所谓。这是内务,回头再谈。"

一带一卷,齐飞玲已被推到一边。滚滚剑光闪现,如浪如风,涌向秦飞。

"无论如何,师妹都是你累死的,姓秦的,给我留下命来!"

书纵小说推荐阅读:武林帝国盛唐荣耀大人,天冷了加件黄袍吧!蜀汉我做主神武太医俏女帝悟性逆天,我在大秦布道长生万历佑明一品媒官南北乱世我种田大明:为了长命,朱雄英拼了勇闯天涯我在大唐用神笔具现神话皇宋锦绣汉末天子万界之我是演员开局在山中造反,我成了开国太祖开局军火库,我让女帝跪舔都市夜战魔法少男(库洛牌的魔法使)红楼:重生贾环文武双全李二,我真不是你三弟!天下第一权臣大唐混子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内将门枭雄爽帝:从高平陵事变开始逆袭盛宠之佛医神妃幼雁南归嫡女锋芒之狂妃梦游修仙传第一部三国篇明末钢铁大亨骗了康熙被袁术针对,我截胡天下贵女我在三国建了一座城大宋小农民三国:我可以编辑剧本大康搬砖记无名三国志靖难再现,这次我是朱允熥天娇绝宠,悍妃戏冷王冲喜傻妃的攻略手札变声大佬我给崇祯当老师大牌痞女:王妃惹人疼大辽之挥洒风采抗战之英雄血斗罗之开局获得混沌神考朱元璋是怎么炼成的诸天:我在万界成为传说三国之银狐大唐:天道太子李承乾
书纵小说搜藏榜:我携山河画卷,穿越古今追光犁汉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我曾活在靖难晋末的卯金刀永乐大帝最强吕布之横扫千军大明捉鬼记:明朝那些魑魅魍魉魔妃太难追贞观合伙人善良的宇智波大唐:续写贞观打造锦绣盛唐疯狂的三国横扫天下的拓跋王骑大唐:开局被李二偷听心声离石游记三国之醉卧美人膝天娇绝宠,悍妃戏冷王抗战从周卫国开始最强特种兵之战神传说史上最强汉天子女帝家的咸鱼皇子烽火奇侠传谍战剧中身份太多怎么办扶蜀巡视大宋我只想做个昏君末世女王修仙记赘婿之最强王者三国:我收买人心,刘备直呼内行你攻我容(GL)穿越后周:从校长到圣宗亮剑从准备狙击山本特工队开始乱世情缘特种兵明末做皇帝西游:贫僧又破戒了我岳父是朱元璋冲喜傻妃的攻略手札妖孽夫,桃花妻刀尖之上鬼王倾妃:带着淘宝来穿越唐朝九千岁大明中兴全凭杀杀杀抢抢抢穿越水浒,开局大战葡萄架大唐最强长子风流乞丐俏天子我在水浒开了个挂王朝权宦神医痞妃:王妃拽翻天带个系统打鬼子
书纵小说最新小说:烽火连天之海岸龙柱大夏:开局召唤罗网,镇压江湖穿越大唐从娶长乐公主开始爆笑三国:王侯将相入了魔大明帝师,开局带老朱穿越明末从谨小慎微,苟到终结乱世我叫吕小白三国之季汉演义农家娃的科举生涯绑定八卦系统,我成最强锦衣卫三国白话版僵尸天子历史的执笔者史上最狂太子爷大明:开局活埋朱元璋十四年大明:瞎眼帝师,打造不朽盛世长安圣歌三国群英录我,三毛,要科举三国纵横征程退婚第一天,我继承北凉王!篡明:从边军一队官开始包青天断案传奇故事汇从上山到上朝红楼梦之庶子贾环天幕盘点短视频:帝王裂开大秦:开局告诉嬴政得了肺炎穿越三国当刘备三国全是我岳父,这仗该如何打?三国,从黄巾起义开始世子贤婿,快请上位!穿越大汉,请叫我冠军侯他哥跨时空的墨香:秘境之旅未来世界的我回到三国大秦:开局扶苏被贬,忽悠他造反红楼之花不语折需折镇国小公爷仙武水浒,打造最强水泊梁山四方志保家卫国唐时风云之勇者无畏三国前传大汉与罗马国公很厉害?看我杀出一个皇位来打脸甲子异种异界争霸:我能召唤神将大唐:李二别阴我,我是你姐夫北靖王:从纨绔世子开始魂穿古代我要家财万贯亨利:一个传奇国王的啼笑姻缘一龙二凤三小猪,四痞五秀六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