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
情人蛊同心而生,离心而死,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蛊若解,眼前的姑娘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巫王随即用自己的蛊虫探查起来,探查的时间越久,眉头就皱的越深。
良久,老巫王才睁开眼睛,带着一万分的迷茫:“我确实没有在姑娘的体内发现蛊虫,这情人蛊确实解了,可是...可是姑娘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非他的蛊虫探知到了情人蛊曾经存在的痕迹,他绝对会认为眼前的人和上一次来的姑娘是两个人。
小夭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我...不太清楚。”
在她看来,她就是吃了自己制的毒药,睡了一觉,再醒来,人在玉山,就毒也解了,蛊也没了。
老巫王抬首看向小夭,“敢问姑娘,这蛊是何人所解?”
这个她知道,小夭快速的回答:“西山王母。”
老巫王听了却只是摇头,这蛊虫出自百黎一族,而百黎族的控蛊之术从不外传,纵使西山王母有大能,本源不通,想来也是解不掉的。
这解蛊之人,只怕还是另有所人。而这其中应当是还有什么隐情,意识到此处,他也不好多言。
老巫王只能感慨的说道:“情人蛊,种蛊要心,解蛊要命,可能姑娘体内的蛊虫的确不同于一般人的蛊虫......!”
小夭没有听清老巫王后面说的是什么,她现在脑子里只有那四个字“解蛊要命。”
小夭喃喃自语:“解蛊要命...!”
老巫王说:“命没了,这蛊自然就解了。但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所以才说这蛊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小夭蹭的一下从竹椅上站起来,身子剧烈的晃了几晃,脸色瞬间惨白。
人人都只有一条命?
不是的!
有一人,他有九条命。
这大荒内也只有他不止有一条命。
所以给她解蛊的人是他?
九命相柳?
老巫王的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以前那些疑惑的点,瞬间都有了答案。
小夭觉得心好痛,她抬手捂住胸口,这里为什么这么痛?
他给她解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的痛?
不,那痛一定比她现在更甚!
小夭的眼眶噙满了泪水,泪珠簌簌而下,再承受不住这痛,整个人瘫倒在竹椅上,身体因心口的疼痛蜷缩成一团,一幕幕往事在她的心头闪过。
为什么她第一次去玉山取驻颜花的时候,王母没有给她解蛊?
为什么王母明明大限将至,还有能力帮她解这么复杂的蛊虫。
还有离开玉山时,烈阳的欲言又止,獙君的遮遮掩掩。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却总是下意识的选择忽视。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能拥有另外一个结局。
小夭痛如刀割,还带着万分的悔恨,越想,她越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无情的用力撕扯着,心口的痛伴随着血液蔓延到她的肌肉,骨骼,四经八脉!
可是她的这点痛可曾抵得上那人的十分之一,想到他曾经也这么痛过,泪忍不住汹涌而下。
小夭心头大恸,一张嘴,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她能感觉到老巫王在耳边呼唤着她,但是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感觉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起来,这感觉很像曾经在海底窒息的时候,无法呼吸,稀薄的空气在胸腔内不断被抽取、挤压,整个人好似下一秒要爆炸一样。
小夭闭上眼,她不想呼吸了,她要去找他,她要去问问他,不然她即便活着也是死了。
老巫王急忙召来族里的医士,再三确定她只是心痛难忍,昏厥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把她安顿在了桃花林内的绿竹楼里。
她在绿竹楼里昏睡了一日一夜。
她做了一个梦,不同以往,这个梦里,有烈阳,有阿獙,还有相柳。
梦里她成了一个旁观者,他们都听不见她说话,就好似她不存在一样,但是她却可以清楚的听见,看见他们在做的事。
她看见了那个她躺了三十七年的海贝,她以为这是在她曾经疗伤的海底。
但是海贝好像又跟她后来见到的不太一样,梦中的海贝布满了阵法还有咒语,她看好一会,也没看懂。
她看见自己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些咒文中央,身体生机微薄,只一颗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着,她的身体周围汇聚着充盈的灵气,好似海水变成了上好的绸缎,把她包裹在里面。
她观察自己的穿着,却发现这不是她在梅林被刺杀时穿的衣服,而是那个月圆之夜,神农山上凤凰林,她给自己和玱玹下毒时所穿。
可是毒发以后,玱玹不是把她送去了玉山么?又怎么会在海底?
而且她醒来时也是在玉山,她很迷茫,因为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
不等她再多思索,海贝外面来了个人。
来人白衣白发,正是相柳。
她看见相柳在海贝外又设了一个阵法,阻挡阿獙和烈阳,海贝打开时,她看到外面的环境,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是在海底,这是玉山瑶池。
那海贝为什么会在瑶池?
相柳又为什么会在玉山?
他来玉山,又是为了救她么?
她看见相柳召唤出五色鱼儿,把他们两个包围起来,她看见他搂着她,咬破舌尖,喂给她他的心头精血;她看见他为了救她生生承受了烈阳一掌;她看见她的生机越来越强;她看见他满目的心疼与深情。
原来那一次也是他救了她,并不是什么吸收了一点玉山的灵气就醒了。
她听见他和阿獙的交谈,她听见他说:“小夭心里念着的人是涂山璟。”
一瞬间,强忍着的泪再忍不住,潇潇落下,她哭着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相柳,我思念了百年的人,是你,是你!”
她看着他催动灵力,一点一点销毁狌狌镜里面的回忆,她哭着喊着不要,但是镜子里的画面还是一点一点消失了。
她看见他为了给她解蛊,把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口,用自己的命诱出蛊虫。
她看着他吐血,受伤,为她丢了一条又一条的命,小夭眼底的泪一层一层的涌出,满心的悲痛。
她看见满天的荧光出现又消失。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的蛊是这么解的。
她听见相柳对她说:“蛊已解,从今日开始,你我之间,再无牵扯!”
她听见他对獙君说:“若是小夭醒来问起情人蛊的事,还烦请帮忙遮掩一二。”
她听见他云淡风轻的说:“上次见面,你我已经决裂,你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现在如你所愿,你我之间,再不相见。”
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仿佛连痛都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