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老木就醒了,他惦记着去屠户高那里买几斤羊肉、羊骨头,回来好给小六炖汤喝。
小六最喜欢吃的就是他做的羊骨头汤泡饼了,小火慢炖出来的羊肉汤,奶白浓郁,再配上细发暄软的馍,那滋味,小六每次都能吃上两大碗。
况且现在这大冷天的,就适合吃这种热热乎乎连汤带水的东西,一碗滚烫的羊肉汤下肚,整个人就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了。
而且家里这一群小豆丁们,喝点大骨头汤,也好长个。
老木在脑子里美滋滋的谋划着,拿了件大袄,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
老木张开的嘴,却在看见眼前景象的那一瞬间,就合不上了。
老木震惊了,这一尺多厚的雪是怎么回事?
他关上屋门,从门前愣是蹚了条道出来,直奔向回春堂的大门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不敢相信的念叨着:“昨晚儿下雪了?没感觉啊!”
等到老木由里向外推开回春堂的大门,平日里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两倍大。
回春堂大门外,干干净净,连片雪花都看不见,丝毫没有下雪的痕迹。
他再看看大门里,雪厚的像是下了一天一夜。
老木紧皱着眉头,背着手,佝着腰,走出去,再回来,再走出去,再走回来。
他觉得有点闹鬼了,合着这雪只下在了回春堂院里?
刹那间,老木灵光一闪,眼睛都亮了,这哪是什么闹鬼,这是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
老木暗忖,一定是老天爷看小六救了那么多人,回春堂里面的人也都跟着出力,帮忙,这才让这雪都下在了回春堂院里。
感觉窥见了神迹的老木,眉头瞬间松散开,背也不驼了,腰也不弯了,乐呵呵的去墙角拿了把大扫帚,顺着庭院扫了起来。
一会小豆丁们就起床了,再给他糟蹋了,况且小孩子毛楞,不稳当,再摔了怎么办?
而且一会还有要过来看病的病人,这病人本来就是过来看病的,再给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老木扫啊扫,扫啊扫,就感觉这雪怎么越扫越厚,他直起身,抬头一看,正是小六房门口。
老木愈发觉得自己想的一点都没错了,不然怎么就小六这这么厚呢。
对吧!
就是小六门前那层厚厚的雪里,如果有心人细瞧的话,还能隐约看见仿佛曾有人在此驻足过的痕迹。
老木一扫帚给扫了个干干净净,不管小六现在医术有多厉害,被外人怎么尊崇,在老木的心里,他都是那个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玟小六。
所以整个回春堂就属小六最毛躁,最不稳当,最容易摔倒。
老木十分细心的,给小六的门口扫了个干干净净,一片雪花都没留下。
老木把院子打扫干净,把雪都聚拢在回春堂院内偏僻的一角,他担心再被谁来给糟蹋了,又找来入冬时候搭棚子剩下的材料,把小雪堆盖了个严严实实。
老木走到大门口,把义诊的两块牌子左右立下。
门里门外的打量,现在回春堂里外一致,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院内的角落多了一个会被人误以为是帐篷材料的小山丘。
老木回屋找了个厚实点的帽子,戴在头上,两只手互相插在胳膊里,抱着膀子,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一路小跑,朝着镇上奔去。
买羊肉去喽!
------
冬日里,早上的阳光总是比往常要亮堂一些,窗外已经有了小豆丁们起床玩闹的声音,小六听着好像是串子又闯祸了,甜儿在大声训斥,老木在笑着袒护,麻子和小半夏在跟着求情。
羊肉汤浓郁鲜甜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进来,隐隐还带着股奶味,让人闻着真的是恨不得立刻喝上一碗。
小夭就在这样一片温馨又热闹的声音中醒来,闻着勾人的羊肉香味,慢悠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小夭心情顺畅的自言自语:“老木这是熬的羊汤啊,今早又有口福了!”
整个人真是舒服、自在、又开心。
突然,小夭懒腰伸到一半。
等等!
有点不对!
什么情况?
她这是在哪?
小夭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到地上。
看了又看,这是回春堂!
这是她的床榻!
这是她自己的屋子!
没错呀!
但是她为什么是女装打扮?
而且她不是去找相柳了么?
还有她是怎么回来的?
小夭赶紧使用灵力操控驻颜花,又变回了玟小六。
她又坐到床上,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回忆,
“昨晚义诊结束,我洗了个澡就去海边找相柳。相柳来了以后,问我是谁?我恢复了女装,跟他说我是西陵玖瑶,也可以永远是玟小六。”
小六越说越顺,
“但是相柳对我说,可惜你不是,然后就走了。我又去追他,但是没追上,我就回了回春堂,开始睡觉,还做了个梦。”
小六皱眉,她怎么感觉这段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呢,就感觉好像她曾经说过几十遍一样。
而且为什么相柳都不要她了,她却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反而心里还很开心?还很羞涩?很得意?
小六混乱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怎么感觉......
她又拿出小镜子,对着镜子瞧了又瞧,还变回小夭的模样,看了又看。
但是脖颈那里白皙一片,并无任何痕迹。
小六彻底懵了!
所以是相柳离开以后,她伤心欲绝,回到回春堂做了个欺骗自己的梦?
那些解释不明白的情绪都是梦里残留下来的?
那个梦很模糊,小六有点记不太清,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在梦里很开心,她好像还唱了歌,相柳还在一旁陪着她,他们还一起看了月亮。
小六感觉有点哭笑不得,她这是得有多魔怔,才能做出这么离谱的梦,关键是这个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好像那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一样。
所以她才把这个梦当成了现实,但是事实是,相柳又一次推开了她。
小六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他要是不推开她,他就不是前世那个长了九个脑袋却没长一张嘴的相柳了。
小六顿时就恹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她找出精致的小海螺,凑到耳边,却再听不到相柳好听的声音。
她又把小海螺放在嘴边,用力吹了吹,小海螺却再也响不起来。
小六把手里的小海螺翻来覆去的看,难道当初相柳给她的这个小海螺是只能用一次的?然后见面了再给她换一个?
小六总觉得怪怪的,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明明手里的这个小海螺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小海螺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小海螺。
小六感觉头都大了。
她身子放挺,径直向后躺去,她觉得她病了。
疑心病。
她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脑子更是特别混乱,各种记忆交叉闪过,一片乱七八糟,让她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就连身上这身衣服,她闻着都有股子海鲜味。
明明是个虚幻的梦,给人的感觉却那么真实,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就,真的...只是梦么?
疯了!疯了!真的是要疯了!
屋外串子的声音拯救了小六,
“六哥,起床啦,老木叔让我喊你吃饭,今早炖了羊汤,可香嘞。”
小六隔着房门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但是这衣服她得先换了,不然,闻着...闹心。
不知道是因为梦里她太开心了,还是因为老木熬的汤太好喝了,小六总是觉得她没有那么难过,所以老木做的羊汤泡饼她吃了整整两大碗。
老木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跟他想的一样,他就说小六一定能吃上两大碗。
瑞雪兆丰年,对于老木来说,孩子们吃的好,睡得香,就是最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