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鸩稍微洗了一下,穿上身旁的衣物,悄无声息地上了房梁。
这边高看的远,沈鸩正巧看见远处无机唇红齿白,与她对视,又迎面向她走来。
沈鸩动用障眼法,无须无机动脚轻松一跃就到了无机的身前。
“怎么?小和尚找我?”
无机面上没有变化,心下却已怔松,虽说知道沈鸩的强大,但见识过皇室的阴暗,仍有些忧心沈鸩的安危。
“是。”无机坦然承认了,倒是让沈鸩一时意外,不过想一想小和尚实诚的性格也就释然了。
“我们走?找个地方聊聊?”沈鸩往无机的方向倾身,却又在离无机感到不适的距离堪堪稳住。
无机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但他就是来解沈鸩之困的,也不能就此离去,况且,
无机眼尾处一点痣的地方投下一片阴影,他顿了半晌点头道:“好。”
沈鸩两手拢进袖子里,真有些手痒,但现在还不行。
又是那处湖畔小亭子,这里因为最近的诡异事件,宫里人畏惧,不敢前来,沈鸩之前宴会出口的路线又恰好通向此处,一切看起来都很巧。
无机无须思考就能够理出这么多针对沈鸩的细节。
他一向寻心,便来寻沈鸩了。
来这亭内坐下,无机沉默了下来,沈鸩也不无聊,盯着无机的脸都能看出花来,有许多细节让她反复欣赏。
灼热的视线没让无机脸上生出不适,他看向对面的沈鸩直言道:“沈鸩,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么?”
身体的生理反应让沈鸩泛起了困意,整个人一下子闲散了不少,她团起两只手撑着下巴,有些没精打采的。
“嗯,小和尚你直接同皇帝说你这事没有解决办法,可么?”沈鸩勉强掀起眼皮想要看清无机,她自然指得是后花园这事,但眼中光影明灭,像是在同小和尚不轻不重地开玩笑。
这不像是生理反应,反倒是像被下药了,那温泉水咯。
问题不大,小和尚在这呢,这会儿小和尚已经对她有所不同。
“可以。”无机回答得没有犹豫,他已经察觉到沈鸩神色有异,刚要询问,只听轻“噗”一声,沈鸩随着药性就这么睡倒在了桌上。
“沈鸩!”
至于小和尚怎么运她,法术,还是亲自呢?
沈鸩也有些好奇。
目前是不能了。
这一睡,沈鸩的灵魂飘去了地府,像是回到了原处般,牢固得很,不能回去。
沈鸩头一次惨遭滑铁卢。
逛了许久天边只有一轮血月的地府,其余的鬼离她甚远,直到她逛到一个开天门般像是出口的地方,远处一鬼,这里着实黑看不清面却是朝她奔来。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属下们想死你了!”这直白淳朴的语言带着一身鬼气扑向沈鸩的脚边。
“我们认识么?”沈鸩先一步闪走,又踢这滑倒的鬼示意回话。
“老大,你之前不是答应了我们会回来么?怎么忘了?就是有点快哈。”这鬼毫不计较地从地上飘起,整理了一下衣物,很正式地面对沈鸩。
“哦?怎么这次不怕我了?”沈鸩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依旧看不清面目的鬼。
“我这不是。”完了,一时心急露馅了。
白者内心焦灼,脑子高速运转,在想怎么能给圆回来。
“不用想了,先送我回去,到时候自然让你说个够。”沈鸩意有所指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是有够无聊的,还是小和尚在的地方能够让她的眼前一片春光明媚。
白者这时却神色尴尬,看了几眼沈鸩,又挠了挠脑袋,不知如何说起:“这个,老大,按理来说我们轻易不得离开地府,只有天门打开之时随意进出,可刚刚,天门关了。”
沈鸩脸色一黑,若不是这人匆匆跑来拖了时间,她冒险一试也便出去了。
沈鸩注意到这鬼视线原本不敢直视她,只是瞄了眼后又一直在沈鸩脸上停留。
“咦?”外面有厉害的懂得招魂之人?
沈鸩很快得到白者异常的回馈,感受到身体受到牵引,应该是小和尚注意到她魂魄离体,有所动静。
回来再撬开这群人的嘴,沈鸩瞟了一眼白者,让其浑身一激灵,然后才任由牵引之力回归身体。
沈鸩悠悠地睁开眼,面前是小和尚皎若明月的一张脸,以及眼里未加掩饰的忧色。
“沈鸩你可好?应当是那药物有魂魄离体的效用,可让人浑浑噩噩,泛若幼儿。”说得直白点就是变成傻子了。
倒是狠,在这后花园逛过,自然能够说是撞见了鬼,被吓走了魂儿。
“我已经同皇帝说了。”无机眼神坚定地看向沈鸩。
沈鸩眼里诧异一闪而逝:“小和尚,你们禅堂寺?”
因为小和尚,沈鸩做事总是有所迁就。
但小和尚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显然已经心中有数。
“皇帝的寿命不长了。”沈鸩道出了这句话,看小和尚的神情自若,显然已经知道。
小和尚想到近日里自己的超度魂魄,纯白的眼泛了黑意,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帝昏庸无道,自然由更好的一代代为接替。
“小和尚?原来?一肚子坏水么?”沈鸩嘴角上扬,语气揶揄,眼里波光灵动,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入其中。
无机闻言一愣,这些改变他顺其自然,心中并无任何介怀。
“等我。”无机平淡地抛出了这两个字,眼中已经有些许情绪披露。
“我亦如。”沈鸩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
宫中见她第二日未有任何变化,与巧心一同出入,许多人瞧见她神色平淡也不像是经历过什么事。
各种阴谋阳谋悄然发生在沈鸩身上,沈鸩平安无事,他们自己反而自顾不暇。
那树里的鬼魂大多被坑害,小和尚找来的卷宗上提到,祭祀的鬼魂只能是沾染罪恶之魂,皇帝明显抛去了祖训,纰漏百出。
沈鸩第二次留了余地联系地府找来罪恶之魂替换,龙脉马不停蹄地答应了,这些蒙受不白之冤的魂魄自然是去找该找的人。
宫中的人都哀声怨道,被这些鬼魂搅得是天翻地覆。
不肖沈鸩动手,皇帝已经一病不起,皇后每日衣不解带地照料,身体也日渐消瘦。
等到大将军回朝那日,宫门上空黑雾缭绕,阴郁面孔繁多。
说端了一整个,沈鸩还真就让这一锅的人给煮着。
大将军回来了,下一届也该继位了,无机选的人沈鸩很放心,她只是一个大将军受宠之女,这些事是她接触不到的。
小姑娘的愿望完成了,沈鸩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爹。”沈鸩见宫门打开,一位高大健壮的人就站在门外,轻轻喊了声,多日宫中险境,在此时化为了一声轻唤,揉进了眼里,红了一圈。
大将军沈开在宫门前盼到了自己日夜念着的闺女,脸面是在外面风吹日晒黑的,但眼眶湿润,显然一腔情绪在大将军的胸腔中滚热流淌着。
“鸩儿,爹来接你了,爹带你回去吃顿好的。”沈开实在不懂得如何宽慰闺女,想到军中将士最喜一顿好的吃食,便想到带着女儿出去搓一顿。
还是城中有名的饭馆。
吃饭的时候,二人都很沉默,除却宫门前的一段对话,竟是缄默到了现在。
“爹,你何时退休?”思来想去,还是沈鸩先开了口。
“等新任皇帝上任,爹就将兵权交给下一任吧,在城中有个闲官任职,算是退休,你我也可以常见。”
“好。女儿想一生都侍奉在爹爹跟前。”
沈开陡然一惊:“你不想嫁人了?”话音刚落地成声,沈开就知道自己语气不对,连忙放软了语调:“爹不是凶你,只是往后鸩儿有人照顾,爹才放心。”
解释之后,沈开不知说什么,饭菜已经吃完,心中想了一万种折中的法子,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只有这样一个女儿,若是不愿,便不愿吧。
“好,若是以后能够找到了心仪之人,爹也是开心的。”
二人此时已经离开饭馆,临门一脚,沈开冷不丁地对沈鸩道。
沈开一直如此,爱女如命,言语简单,只有行动表达感情。
“多谢爹。”
两人一旦独处都是沉默之人,二人回到府中,两院分别之路,沈鸩以身作礼,沈开点头,而后两人分别。
一到自家院子,巧心早就急不可耐,很是好奇,一时叽叽喳喳地围上了沈鸩。
“小姐,你同大将军出去做了什么啊?玩了什么?开心么?”巧心瞧上瞧下也没看见小姐身上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在宫里巧心也担惊受怕了几天,但是沈鸩实在沉稳给了巧心安全感,之后已然没心没肺,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了沈鸩第一次见面的好印象。
难不成是被她养废了么?
沈鸩心中暗忖。
应当不是,巧心是自我发展,她养出来的人可都是人杰,想到心上人,沈鸩眼里星光熠熠。
沈鸩这锅,扔得很合理。
“咦?小姐你笑什么?大将军究竟带你去哪儿玩儿啊?”不知道答案巧心就像是心里被虫子咬了几下,痒得不行。
“去味开饭馆吃了一顿。”沈鸩不想巧心磨人的劲儿一直用在她身上,于是答道。
“真的吗?那里可是很贵的!将军对小姐真好!”
就是知道巧心一定会是如此,夸赞沈开,让沈鸩觉得有这样的父亲很好。
有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