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英秀有几分惊讶，心中冷不丁地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前几天她刚回了趟家啊！
除了姜大地往老宅跑得勤快了点儿、老宅那头儿来了个老太太特别喜欢的娘家亲戚，似乎没有啥事儿发生啊。
而且目前也看不出来，老家能有啥潜在的风险。
老家这档口来人了，还要给自己捎口信儿，怕不是出了啥事儿？
姜英秀揣着一颗嘣嘣乱蹦的心，急匆匆地来到了大堂，见到来人就愣住了。
竟然是乔四婶。
乔四婶这个人，性子比较张扬、自我，拿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比较独，比较傲，对谁都带搭不稀理的，当然就更看不上性子绵软的姜家人。
平常跟姜家老宅也好，姜家三房也罢，都没有什么来往。
今儿个来捎口信儿的，怎么竟然会是她？
不过，乔四婶倒是个爽利直白的痛快人，她没等着姜英秀出言询问，见了人也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四丫头，你弟弟出事儿了，不知被人打了还是自己摔的，脑袋上开了个这么长的大口子！”
乔四婶一边说，一边抻开两只胳膊，两只手上下翻飞，连说带比划：
“雷七奶奶给你弟弟初步处理了一下外伤，还给开了药丸给他灌下去了，但是你弟弟没醒。雷七奶奶说你弟弟这个情况，得到县里来看，不然怕耽误了。
你娘和你妹妹们把你弟弟送到县医院了，你爹和你爷你奶也都知道信儿了，但是不知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你娘怕来不及，就没等他们，自己先过来了。
我正好有点儿事儿要到县里来，反正也是顺路，就过来告诉你一声。”
乔四婶哩哩啦啦说了一堆，姜英秀迅速抓住了重点，一边在心里抱怨姜大地未免太过不知轻重，一边又连连跟乔四婶道谢。
说话唠嗑地，几句话套出来知道乔四婶还没吃饭呢，干脆从后厨拿了几个大包子出来塞给她：
“四婶儿，你趁热慢慢吃，我这就请个假，去县医院看看啥情况去。我知道县医院在哪，你要是忙，就先忙你的去，不用等我。”
乔四婶也不客气，接了包子就“糠吃”咬了一大口，赞到：
“嗯，这包子真香！上次你回家那两天，我路过你们家门口，老远就闻见包子味儿了，我还想着你娘这手艺，十里八村都拿得出手，搁咱们全村也是没谁了……”
她没好意思说的是，平时她跟老姜家基本上没啥交情，她闻着那包子味儿，馋的要命，百爪挠心一般，却因为自己也是个傲气的性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上门蹭吃。
一边说着，一边又咬了一口，又补了一句：
“真香！到底是国营大饭店，这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四丫头，那这口信儿我也捎到了，婶子就不等你了，我兄弟他家老闺女相了个城里对象儿，定好了今儿个要会亲家，我还得去帮忙呢。我就先走了啊！
你也别着急，雷七奶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弟弟虽然没醒，但是烧已经退了。”
大概是看在大包子的份儿上，乔四婶又补充了两句，让姜英秀高高悬起来的心瞬间落下去了一半儿多。
“嗯，四婶儿慢走，谢谢四婶儿了。”
姜英秀微微笑了笑，目送乔四婶拧着腰，俩手抱着几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啪嗒着俩大脚片子，拐啦拐啦地走远了。
她转身回了后厨，一脸歉意地跟大师傅说了下情况，请假去县医院。
大师傅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姜英秀心中闪过一道杂念：
可惜了，红烧排骨，栗子炖鸡，或者是排骨炖鸡？今儿个怕是没工夫学了！
大师傅想了想，还问了姜英秀一句：
“你前两天刚回过一趟家吧，这会儿身上还有钱么？那县医院做手术啥地，估计得老鼻子钱了，要不我先给你拿点儿。”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掏兜，姜英秀忙忙地摆手：
“不用了师傅，我这还有呢。再说我娘既然敢把我弟送到县医院来，肯定是先从大队上借了钱才来的。我先过去县医院看看具体啥情况，要是我娘手上的钱不够，我再找你帮忙。”
说完了这话，姜英秀也不等大师傅回话，就匆匆跑掉了。
大师傅摇了摇头：
“这孩子！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嘴上虽然念叨着，他心里却觉得，姜英秀是个好孩子。
她是怕自己硬塞钱给她吧！
唉，要强是好事儿，但愿她可别把这股劲儿用错了地方啊……
大师傅隐隐约约地带了几分担忧，心情也阴郁起来，厨房里的几个二厨、学徒、帮工，可就遭了老罪了。
“这菜花咋整的这么烂烂糟糟的？你撕菜花的时候寻思啥呢？”
“这肚子没洗干净，这褶子里头都是啥？重洗！”
“这鱼咋整的？这都成什么色了？让你放生抽，你放老抽干什么玩意儿？”
“这豆腐皮哪能这么弄？我说话时候你听没听？听了？这叫听了？听了你还能这么糟禁东西？”
一屋子人看着喷火狮子一般的大师傅，一个个噤若寒蝉，深恐下一个被烈焰烧到的就是自己。
唉呀妈呀，姜英秀咋还不回来啊，这一屋子人里头，也就那个小丫头胆子大，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一点儿都不怕这头会喷火的胖狮子，反而能把这头喷火狮子给摩挲顺毛了！
丫头你快点回来啊！
……
且不说饭店后厨这边怎么个鸡飞狗跳法，姜英秀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迎面就遇上了萧凌然。
萧凌然一见到姜英秀就板起了脸：
“你最近很懒惰啊，多长时间没练功了？”
姜英秀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顾不得客套了：
“师父，我弟弟脑袋上受伤了，听说开了这么长一道大口子，我娘把他送来县医院做手术来了。这事儿你听说了没？你知道今儿个入院的脑袋做手术的小孩儿现在啥情况不？这手术做没做呢？住院了没？”
萧凌然原本涌到嗓子眼儿的一堆话，都问不出口了，赶紧安抚姜英秀：
“秀秀你别着急啊，我找人给你问问。”
到底是有熟人好办事，萧凌然随意找了个护士姐姐一打听，消息就到位了。
“啊，今天来的那个小孩儿啊，他命挺好！
赶上今儿个程主任来视察，还带了好几个学生跟着呢。
程主任看到这个小病人，干脆亲自安排了手术。
程主任亲自给做的手术，这会儿手术都已经做完了，转到住院病房去了。”
姜英秀跟萧凌然谢过了小护士的热情指点，两人一块儿来到了病房，一进病房就发现，小弟的脑袋上包着纱布，老老实实地靠在斜着竖起来的床板上，正在输液。
人还没有醒。
沈春柳坐在床边一会儿看看吊瓶，一会儿看看孩子的脸，一只手捏着孩子的小手，正无声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