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姜可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第二个包子。
其实她已经有点饱了，可是她不敢说。
她对父母之间的暗流涌动有些察觉，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自己缩小，缩小，尽可能缩成一团。
姜大地觉得姜可心是个非常贴心的闺女，原因之一，就是她特别的乖巧、懂事、可人疼。
看看，这会儿这闺女的模样多乖！
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包子，小嘴一鼓一鼓地，吃得斯斯文文地，比姜英秀吃包子的那些个小动作还好看。
直到姜可心再也吃不下了，干呕了一下险些吐了，姜大地才停了手。
半点都不嫌弃地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到了自己嘴里。
许玉莲看着姜大地和姜可心父女两个的互动，忽然间有几分心灰意冷。
因为姜可心，自己算是跟姜大地这个男人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许玉莲总是忍不住觉得，迫于种种压力最终选择嫁给姜大地，大概是她这辈子最不该做的妥协。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尤其是有了姜可心这个孩子，他们两个人，就被彻底绑在了一起。即使两人离婚，也一样脱不开干系。
想着想着，许玉莲就觉得一阵烦躁。
她自己的孩子，被前面的婆家惯得不成器，几乎已经废了。
接过来自己身边之后，她努力纠正了很久很久，管得孩子几乎都对她产生了抵触，差不多听见她说话就觉得烦，但是成果却相当有限。
很多行为习惯和想问题的方式，似乎只是表面上纠正过来了。然而倘若真的遇到事儿，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还指不定会是什么德行呢！
目前看来，以后等自己老了，说不定还真得指望这个小的了。毕竟这个年纪小，现在开始好好教，应该还来得及。
许玉莲这样想着，压下了心底的不快，对姜大地说道：
“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可心才多大点儿个小孩儿，她才能吃几个包子，你一口气买这么多干什么？你这是跟我怄气呢？”
姜大地抬头一看，许玉莲的俏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可是这份冷冰冰的劲儿，却突然间又一次击中了他的心弦，立马就软了下来：
“你想啥呢？我跟谁怄气也不能跟你怄气啊！
我这不是寻思着，咱们在外头吃了好的，金枝他们在家啥也吃不着吗？
这肉包子，可心优先吃，咱们出来一趟，吃两个也不过分吧，这么着下来，不就亏着金枝玉叶他们仨了吗？
所以我得想到你前头，得给给他们姐弟一人带一个回去啊！”
这番话一说，许玉莲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咱们……孩子都小，挣钱也不容易，哪能这么花啊？”
姜大地点头，抬手指了指楼上：
“这不是碰上他们了吗？要是平时，我顶多就给可心买一个，再给你买一个。”一边说，一边露出来一个看起来憨憨的笑容。
姜可心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她敏感地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僵硬了。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许玉莲也拿起一个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还别说，这家的包子做得真好吃。明明是最平常的猪肉白菜馅儿，但是里面的肉丁粒粒分明，还放了许多油渍喽在里头，咬起来酥脆，真香啊！
然而很快，她的包子就塞在嘴里，几乎咽不下去了。
楼上下来一群大包小裹的人。
打头的是黑瘦黑瘦，看起来跟姜大地十分般配的沈春柳。
沈春柳背后跟着的是全是姜大地的孩子。
老姜家的四丫、六丫、八丫、九丫。
一个个手上都拿着东西，有布料、有棉花、有肉、有搪瓷盆子、搪瓷缸子、有毛巾……而且顶数那个叫姜英秀的丫头，手上大包小包地，拿得最多。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下了楼梯，很快又出了门，那个跑堂的脖子上挂了个白毛巾毛巾，一脸笑容灿烂跟在后面，直接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不只是许玉莲，就连姜大地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沈春柳他们不是没看到自己，只是看到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不看自己了。
仿佛自己的存在，对她们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看着几个人走远了的背影，她们的欢笑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许玉莲忍着心头的苦涩，把嘴里的包子狠狠地嚼了嚼，咽了下去。
虽然吃得无滋无味，却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它吃完了。
姜大地几乎是同样的心情。
食不知味地吃掉了好几个包子，仿佛嘴里咀嚼的是姜英秀那个死丫头的肉一样，结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盘子里只剩下两个包子了。
许玉莲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两汪眼泪，要掉不掉地，就那么在眼圈里含着，看起来分外地楚楚动人。
姜大地瞬间觉得自己无比罪恶，赶紧跟许玉莲说：
“哎呀，我这是饿过头了，不是不给他们留，我马上再买几个去！”
许玉莲拉住了他：
“不用不用，别再买了，今儿个已经花冒了。
回头这两个包子，给儿子吃一个，两个闺女一人分一半，尝尝滋味就行了。”
一边说着，许玉莲一边拿了个干净手绢把两个包子给包了起来。
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等待着的姜可心也乖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站到了姜大地旁边。
三人一路无言，回了杨树沟子村。
从那之后，许玉莲甚至连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这件事，都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
姜英秀一行人把剩下的一些小零碎都陆陆续续买好了，然后大家一块儿抱着东西，大包小裹地回了家。
姜英秀一路上，一直在不断地观察着沈春柳的情绪。
看她始终都保持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应该是真的把姜大地那点事儿放下了。
时间的力量真是惊人。不管发生过多么刻骨铭心的事，随着岁月的变迁，时光的流转，反正，只要经过足够久的时间……最终时间总是可以抹平一切的。
再说，沈春柳可不止有时间，她还有金钱（有姜英秀这个源源不断的财库）、有希望、有奔头，有心气儿。
孩子们都懂事听话又省心，大了的都考上了大学，出息了不说，小的也都勤快、懂事又贴心。
日常生活，又几乎没有什么波折——自打姜英秀收拾了董大宝和宋草花，几乎就没人敢惹沈春柳了。
如果把眼下的日子，跟过去在老姜家过得忍辱负重的那些年对比对比，那真的可以说，今天这样的日子，那是相当享福了。
沈春柳现在，只觉得自己应该多活几年。
倒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能安安生生地看着七宝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看着前面几个闺女都找个好对象，嫁个好人家，就比什么都强了。
沈春柳几乎完全想不起来姜大地那一码事了。
她天天忙活得很，心里都惦记着怎么让孩子们吃好，穿好，睡好，每天躺下的时候，都心满意足，而且累得浑身没劲儿，几乎脑袋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工夫胡思乱想。
要不是今天见到了姜大地和许玉莲，她几乎都要把这两口子，给忘到脑瓜骨后头去了。
今儿个看到了他们，她只是刚看到的时候，心里颤了一下。
不过也仅仅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那个人瘸着一条腿，也算是付出了代价了。现在他过得挺好的，她也替他高兴。
许玉莲确实长得比自己好看。姜大地那会儿回了老宅住着，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会慢慢被她吸引，相处得多了，就越来越迷上了，也是正常。
沈春柳现在看待这件事，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愤愤然。
她甚至能够像个外人一样，尽可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待这件事。
这一点，其实是受了秀秀的影响吧。
那孩子，说起来老宅，说起来姜家人，包括她自己的亲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简直好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姜家人里头，似乎也只有二丫跟秀秀俩人还算处得挺好的。
四宝五宝跟秀秀好像也还行，但是平时来往得少。
嗯，对了，还有个六宝，以前可是总爱往秀秀身边凑。简直跟个小尾巴似的。有时候看他那股劲儿，还以为是秀秀的亲兄弟涅。
不过二丫已经嫁人生子，住得远了，来往的自然而然地就越发少了。
说起来这个，沈春柳就忍不住叹气。
秀秀这孩子，真是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年纪轻轻的，说起嫁人之类的事情来，一丁点都不知道害臊。而且见到媒人，从来就没客气过，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只要惹到了她，一点面子都不待给媒人留地，一点都不怕嫁不出去！
事实上，她确实成了媒人嘴里的愁疙瘩了。
这么大的闺女，找不到婆家，可不就是个大愁疙瘩吗？
自己还不敢说她，一说她就沉着个脸：“谁又在背后编排我了？估计是欠抽。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的！等我去给他松松骨，帮他消化消化食儿，就好了。”
想到这里，沈春柳忍不住更犯愁了。
谁家闺女跟个胡子似的？
一天到晚说话那么横，就她这样式儿的，能有人敢娶吗？
沈春柳这样想着，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姜英秀恰好没有看到沈春柳这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她刚刚观察了半天，已经确认了沈春柳的心态十分愉悦，基本上已经从情伤之战走了出来，所以这会儿正在专心走路，顺便跟几个妹子说说笑笑，聊天促进感情呢。
“姐，到时候我和八丫能一起坐火车去省城，你自己坐车去帝京，不害怕么？”
“有啥好怕的？咱姐又不是没去过帝京！”
“那不一样吧！大串联的时候车上都是红小兵，等开学报道的时候，车上可不都是大学生吧！”
“那咱姐也不会害怕！咱姐怕过谁？”
“那还用问，咱姐怕咱奶！”
……
姜英秀笑呵呵地听着六丫和八丫吵吵嚷嚷地拌嘴，九丫偶尔在旁边凉凉地插句话，成功歪楼。
自己再把话题拐回来：
“坐火车没啥好怕的。
不过你们在车上得多加点心小心，别吃别人给的东西，也别跟陌生人说太多话，要是能一句都不说最好，到学校了也别乱跑，好好念书……”
眼看姜英秀又要化身碎碎念的监督狂魔，之前刷题做卷子的痛苦感觉扑面而来，六丫和八丫赶紧求饶：
“姐，求求你别说了。备考的时候天天听你说，这给我难受滴！现在这通知书都拿到手了，你可千万别提学习了，伤着了！”
“是啊，姐。我们到了学校里肯定好好学习，不能白瞎这么好的机会。不过你这些日子能不能先别说了，我们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让我们歇几天吧！”
“哈哈……”
姜英秀开怀地笑了，想想当年那些孩子们高考结束后把书全都扔了、卖废品了、甚至撕了、烧了的心情，忍不住又哈哈笑了半天。
她笑得开心，却不知道沈春柳看着她这么开心，却莫名地觉得更加上火了，甚至连后槽牙都有点疼了。
她更不知道，在沈春柳心里，自己已经成了“愁疙瘩”——在姜英秀自己看来，二十多岁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还是个大孩子呢，哪里需要考虑结婚这么沉重的话题？
再说了，她可是老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结婚的。
在这个时空中，她有把握，自己百分百遇不到能跟自己灵魂契合的人物。
洪建设虽然同样是个穿越者，但是两人的思想差距很大，很多时候只能止于彼此理解却未必赞同，更谈不上能有啥深刻的共鸣。
感觉更像是老乡或者老友，而根本没有办法发展成为情侣甚至夫妻。
想起洪建设，姜英秀就想到，是时候该跟他联系一下了。
上次他提到帮自己收了一批彩蛋了，说不定这回，自己的运气不错，能把地图找齐了？
嗯，其实也不用全都找齐了，只要能确定大致的范围（当然这个范围不能太大，越小越好），大致确定在哪个海域的某经度和某维度之间，自己再慢慢悠悠地，一个海岛一个海岛找过去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