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是他爹。”
…
酒楼大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段延庆懵了。
段正淳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童颜鹤发老者。
秦红棉、木婉清也都惊的小嘴合不拢。
童颜鹤发老者轻轻扇动鹅毛扇,红润的脸庞上嵌着如春风般的微笑。
他是星宿派掌门人丁春秋,自号‘星宿老仙’,人称‘星宿老怪’,亦或是‘丁老怪’。
“你刚刚才说不姓段。”段延庆盯着丁春秋,眯眼说道。
段正淳回过神,整张脸都黑了。
丁春秋轻轻扇动鹅毛扇,微笑道:“做他爹,就一定要姓段吗?”
段延庆笑了,抬眼看向段正淳。
“阁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段正淳半转身子,看向丁春秋,声音发沉。
丁春秋微微颔首,说道:“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段某刚刚应该也没得罪阁下吧?”段正淳冷声道。
丁春秋再次点头。
“那阁下何以侮辱段某?”段正淳爆喝一声,怒视丁春秋。
丁春秋脸上笑容依旧,说道:“天下间,不知多少人想做老朽的儿子,都求而不得。老朽能主动认你当半个儿子,你认为这是侮辱?”
段正淳脸色发黑,冷笑道:“看阁下的长相,阁下的娘亲长得一定娇艳如花,或许也曾是段某的红颜知己之一。”
作为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的弟子,丁春秋的样貌还是很出众的,如今年纪已七十有余,童颜鹤发,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韵味。
丁春秋脸上笑容仍在,但在场的人都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尤其,酒楼大堂里其他的几个客人,竟全都趴在了饭桌上。
“毒…难道他是?”段延庆扫了眼周围饭桌上的客人,暗自心惊,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好诡异的老头。”秦红棉、木婉清心里都在发毛,握紧了手中兵刃。
段正淳脸色冷峻依旧,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几分不安。
“既然你不认老朽这个爹,那老朽也没理由帮你了。”丁春秋淡笑一声,轻轻扇动鹅毛扇。
段正淳脸色微变,这才想起来,刚刚若非这童颜鹤发的老者开口说话,只怕他已经死在段延庆的铁拐下了。
秦红棉、木婉清母女俩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段延庆忌惮地看向丁春秋,腹语道:“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老朽的姓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丁春秋悠悠道,“老朽这趟来,是为了参加外孙女的婚宴,刚刚恰巧听到你们提到了老朽的外孙女。”
酒楼大堂又是一静。
“王语嫣的外公…”木婉清暗道。
“李青萝那贱人的爹。”秦红棉暗道。
“阿萝的父亲…”段正淳恍然大悟,心说既然是阿萝的父亲,那我确实算是他半个儿子。
“不是丁春秋?”段延庆眉头微皱,盯着丁春秋,腹语泛冷,“你要阻止我杀他?”
丁春秋扇动手中鹅毛扇,叹气道:“原本是要阻止的,但人家似乎并不领情,那老朽也不好强出头。”
段正淳眼皮一跳,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前辈既然是阿萝的爹爹,晚辈自然也当敬前辈为父。”
“哦?你肯认老朽做爹了?”丁春秋似笑非笑。
段正淳老脸发红,轻咳一声,说道:“前辈应该知道晚辈和阿萝的关系…”
“哼。”秦红棉冷冷哼了声,脸色很不好看。
丁春秋扫了眼秦红棉,便将目光再次放在了段正淳身上,说道:“你喊老朽一声爹,老朽帮你渡过这次难关。”
“这……”段正淳一时迟疑,如果李青萝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那这声‘爹’,自然是要喊的。
然而,他和李青萝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嘿嘿,你要喊出这声爹,我今日也可以放过你。”段延庆冷笑道。
段正淳皱眉,一时纠结不定。
“怎么…难道你一直是在欺骗阿萝?”丁春秋双眼微微眯起。
段正淳连忙摇头,说道:“我对阿萝一片真心。”
说这话时,段正淳有点心虚。
他确实负了李青萝,并且这次还打算通过牺牲李青萝,来找回大理丢掉的面子。
“既然你对阿萝一片真心,为何不愿认我做爹?”丁春秋说着,目光扫了眼秦红棉,冷笑道,“是因为她吗?”
秦红棉面色清冷,下巴微微扬了扬,冷冷瞪着丁春秋。
段正淳心头一紧,连忙说道:“您是阿萝的爹爹,自然也就是晚辈爹爹,只是晚辈和阿萝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晚辈称呼前辈为‘爹’,那会影响到阿萝名节的。”
丁春秋顿了顿,点头道:“这倒也是,那这声爹就等你明媒正娶阿萝之后,再叫吧。”
段正淳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微笑道:“好。”
心里想着,先把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你要迎娶李青萝?”段延庆声音泛狞,心下极为愤怒,既为他的观音菩萨刀白凤,也为自家儿子段誉。
“关你屁事?”段正淳冷笑道。
“找死!”段延庆彻底怒了,直接出手,右手持拐,直击段正淳面门。
丁春秋右手轻动,段正淳整个身子瞬间倒飞而起,落在了丁春秋身侧。
段延庆脸色变了,忌惮地盯向丁春秋。
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完全没察觉到丁春秋的出手。
丁春秋面含微笑,暗自收回了雪蚕丝,同时右手状似无意的接连点中段正淳的肩井穴和哑穴。
刚刚松了口气的段正淳,感受到穴道被点,脸色顿时一僵。
“他是阿萝的爹爹,确实会救我,但也绝对不会让我好过。”段正淳心中发苦。
“你是四大恶人里的老大段延庆?”丁春秋问道。
段延庆道:“阁下能认得我,我却不知江南还有阁下这号人物。”
丁春秋微笑道:“老朽常住星宿海,极少踏足中原。”
“星宿海?”段延庆、段正淳、秦红棉、木婉清四人脸色全都变了。
“果然是你。”段延庆缓缓道,眼里满是忌惮,之前看到周围客人莫名瘫软在桌,他就怀疑这老者有可能是恶名远播的星宿老怪丁春秋。
“阿萝的爹爹,怎么可能会是星宿老怪?”段正淳脸色变了又变。
“难怪那贱人那么狠毒,原来是星宿老怪的女儿。”秦红棉暗自冷笑。
“星宿老怪是王语嫣的外公,那……”木婉清蹙眉,心里担忧起了李羡鱼。
丁春秋笑道:“听说你恶贯满盈,无恶不作?”
“嘿,比不上你。”段延庆冷嘿一声。
“陪老朽过两招如何?”丁春秋说着,身影飘忽一动,瞬时出现在段延庆身前一丈处,轻轻一掌拍出。
段延庆反应很快,右手抬起,铁拐直直对着丁春秋,凌厉的一阳指劲透过铁拐,直袭而出,射向丁春秋。
“一阳指。”丁春秋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身影微微右闪,掌劲透过掌心,外袭而出。
段延庆没有去接,而是直接躲开。
江湖传言,星宿老怪修炼至邪的化功大法,一旦与之接触,不仅会身中剧毒,体内功力也会被星宿老怪化掉。
两人激战到一处,丁春秋身影飘忽,不断挥掌。
段延庆闪避及时,时而施展一阳指,凌空激射丁春秋。
木婉清、秦红棉来到了段正淳身边。
秦红棉见段正淳一动不动,试探着伸手去点段正淳的肩井穴。
段正淳毫无反应。
“解不开。”秦红棉脸上浮现一抹焦急。
木婉清扫了眼正在激战的丁春秋和段延庆,小声道:“那就先不解,带爹先离开这里再说。”
“也好。”秦红棉连点头,刚欲伸手去拦段正淳,顿时感觉体内一阵无力。
“不好,我中毒了。”
秦红棉脸色一变,整个身子直接瘫软。
木婉清心惊,刚欲伸手去搀扶娘亲秦红棉,自身也变得一阵无力,瘫倒在地。
段正淳脸色彻底变了,开始强行运功冲击被封的穴道。
“一直躲着有什么意思?”丁春秋轻笑道,“堂堂四大恶人之首,难道连老朽一掌都接不下?”
“你以为只有你懂毒功?”段延庆意味深长地回了句,招式未变,仍以躲避为主。
丁春秋眯起了双眼,暗自警惕。
另外一边,瘫软在地的木婉清强撑着力气,伸手放进怀里,拔开了怀里一个小瓷瓶的瓶塞。
悲酥清风。
这是她和李羡鱼分别之时,李羡鱼送给她的防身之物。
“这次只能靠你了。”木婉清暗道,心下有些仿徨,无论是段延庆,还是丁春秋,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手。
在这两人面前,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丁春秋、段延庆战斗了近五百招后,丁春秋停了下来,轻笑道:“四大恶人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星宿老怪之名,名副其实。”段延庆道,眼里闪过浓浓的忌惮之色。
“你的实力…老朽我认可了。”丁春秋道,“但你的毒功,很一般。”
段延庆道:“跟星宿老怪相比,我这点毒功,自然算不得什么。”
“既然你已认输,那老朽就留你一命。”丁春秋微笑道。
段正淳淡淡地看着丁春秋,缓缓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手中双拐齐齐点地,身子纵飞而出,离开了这家酒楼。
“难怪那老家伙当年那般推崇大理的一阳指。”丁春秋暗道。
段延庆的毒功很一般,功力也没他深厚,能够游斗五百多招,全因一阳指太过精妙。
丁春秋转身,看向段正淳,嘴角泛起几分笑意,迈动脚步,走了三步,停了下来。
“中毒了。”
丁春秋神色微凛,感受到体内泛起了些许异常。
“哼,倒是小瞧你了。”
丁春秋暗哼一声,目光扫过段正淳身旁地下躺着的两女,隐隐能够感受到,体内泛起的新毒,是从这两女身上泛起的。
他怀疑是刚刚战斗时,大恶人段延庆暗中施法,将毒下在了这两女身上。
一旦他靠近,极有可能会中招。
丁春秋右手轻挥,一缕透明的雪蚕丝自袖口飞出,缠绕在了段正淳的腰肢间。
“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老朽就饶了这两个小妞一命。”丁春秋按住段正淳的肩膀,微笑一声,迈步离开酒楼。
“段郎……”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秦红棉,眼里闪动着极致的担忧之色。
木婉清强撑着力气,打开了怀里存放悲酥清风解药的小瓷瓶的瓶口,一股臭气蔓延而出。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一张秀丽绝美的面庞突兀间浮现在木婉清、秦红棉的视线里。
如星辰般的明眸晶光粲灿,流波转盼。
“姐姐,咱们一起去救段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