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岳青突然发言,众人只当她是半壶水响叮咚,出出风头罢了,并不认为她真的有什么好计策。
这位年轻的参军初来军营时,大家见她虽年幼却气度不凡,傅将军又对其极为尊重,不免对她高看一眼。可后来她每逢议事都默不作声,又听闻她是走后门来混资历的,大家便对她不以为然,视而不见了。
可听她刚才对当前形势的这一番分析,却是有理有据,言之有物,入理切情,并非一时兴起,哗众取宠。众人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一层深究的意味。
“哼,场面话谁都会说,具体该怎么做,你能道出个一二三来?”总还是有人不服,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
岳青挑了挑眉,凭她敏锐的洞察力,这话是谁说的,她当然一清二楚,不过她并不在意对方的挑衅。她年轻,至少现在这副尊容看起来绝对没有成年,再则她半路出家,又从未经历过战事,别人质疑她是自然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站在这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如今我们和西凉实力相差悬殊,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请将军早作定夺,尽快撤退吧。再晚,恐怕西凉军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们了。”岳青向傅洛恒拱手致意。
众将领不是不明白当前的形势,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骁箭营和抚羌军初时共计十五万兵马,如今不过三战而已,便只剩下不到一半人,有战斗力的不足五万人,而西凉三战下来仍有将近二十五万人,想要正面对抗西凉已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要让他们一退再退,避而不战,实在是太伤自尊。
“不如我们直接退到通汇关去和卫将军汇合吧?”有人干脆提议,又不让打,又让撤退,不如退个彻底。
“不可!”傅洛恒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王上命御西军构筑南夏第一道防线,就是为通汇关护防,拖住西凉的进攻,消耗对方兵力,如今我们已然败退,失去了界河防线,有负王命,怎可放弃使命,逃亡溃散,令君王蒙羞?“
“对,如今我们只不过是丢了界河,切不可丧失斗志,一定要为大夏守住第一关,绝不可丢掉一城一池。”林昭原出声附和傅洛恒,鼓舞士气。
“对,守住第一关,不丢一城一池!”
“守护大夏,守住第一关!”
众将领倒是很容易就被激励起来,斗志昂扬,群情激奋。
偏偏这时候,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来泼冷水:“不好意思各位,我突然想起个很关键的问题。”岳青原本就站在傅洛恒面前,场地中间,这时一说话,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身上。
“将军请恕我直言,现在御西军的主帅还是庾庆庾将军,他能同意我们的提议吗?还是我们骁箭营打算单干?”她知道这话一说出来,直接打脸傅洛恒,可是形势使然,不得不说,况且在这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也只有她这个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的半个局外人能够清醒地指出这一点。
大家才刚沸腾起来的满腔热血一颗红心,瞬间掉进了透心凉的冰水里,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刚刚才高涨起来的士气马上被她这盆冷水泼得鸦雀无声。
众将领纷纷住了口,低头注视地面,仿佛地上突然长出了美丽的花儿一般。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岳青,偏偏在这时候提这事,不存心给傅将军难堪吗?
岳青也明白这个话题有些尴尬,然而却无法回避。她之所以在此时此刻提出来,就是逼着傅洛恒去和庾庆交涉。战场上,风云波谲,瞬息万变,时机很重要,多延误一日风险便与日俱增,再拖下去,待西凉喘过了这口气,这仅剩的七万大军恐怕就要交待出去了。
傅洛恒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先前一直在等,等朝廷的消息,等王上和端王的回音。然而今日听了岳青这番话,他猛然惊醒,时不待我,如果不尽快作出决断,无论是御西军还是骁箭营,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好,我今日便去庾将军帐中商议,务必说服他接受此提议。”傅洛恒说道。与军队的生死存亡相比,个人的权力之争算得了什么。
“将军!”
“将军!”
众人一听,连忙出声,担心的、犹豫的、阻止的……
这天下午,当许久不曾露面的傅洛恒将军出现在庾庆将军营帐中时,大家都有点惊懵了。
先是魏衡看见傅洛恒惊得合不拢下巴,然后是高行健和马成忠两人,目瞪口呆像两个惊吓过度的痴呆。
庾庆乍一见傅洛恒,心中不免一阵不悦,摆了一张臭脸问傅洛恒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傅洛恒强忍住心中的反感和憎恶,强迫自己尽量以平和地态度和语气去和庾庆商议,使他相信并同意实施他们的计划。
这难度貌似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