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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疯式地用碎生宝剑狂砍束缚住我那三个师兄弟的毒茧,要是再晚一点,他们真的就成了血水了。我不甘心,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我一定要救他们。

可是,渐渐地我没有力气了,感觉就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量一样。只觉得身后有一颗妖力强大的光球正在往我的身体里面使劲儿地钻,终于它完全地钻入了我的体内。头重脚轻地我越来越无力,只能任由飘来的毒茧丝把我一点点地缠裹了起来。

娥天丸的声音再次传来:“张若虚,你真是重情重义啊!但,这就是你的弱点,如果你刚才不顾及你的几个师兄弟,那你完全有机会逃走。可你,偏偏要救这三个累赘,结果,吸入了太多我飘洒下来的磷粉,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头晕晕的,有点神志模糊。告诉你吧,只要是吸收了我的磷粉,你就会做梦,梦到你印象最深的场景。到现在我已经杀了上千个人了,他们全都是沉浸在了梦境中无法自拔,才化成了血水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还有个办法解脱毒茧,那就是打破梦境,回归现实,然后,约束你的毒茧自然就化解了。同时,你的力量也能回归,但是,截止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做到,你能否做到呢,拭目以待吧!”

就这样,毒茧丝越缠越紧,渐渐地我失去意识了,再次陷入了睡眠,进入了梦境中。

梦里……

“宁公子,宁公子,你该起来了,你不是要进京赶考吗?那就别睡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我被一阵尖锐的声音吵醒了,一看面前的人戴着头巾,一身粗布衣服,肩膀上还挎着一条抹布,正在对我大声呼唤。

“宁公子?你说错了吧,我是张若虚啊,谁是你家宁公子。”

小二惊了个呆,说道:“你就是宁公子啊!昨天夜里投宿到我家客栈的,是你说让我在辰时叫醒你,催你赶路的。”

我坐了起来,没想到我穿越了,我现在还成了宁公子,这不是宋朝吗?我赶忙问道:“你叫我宁公子,我到底是谁?我不是张若虚吗?我是北省人啊!”

“宁公子,您开什么玩笑,您叫宁采臣,浙江人,小的我非常欣赏您,您性情慷慨豪爽,品行端正。还常对人说,平生没有碰过第二位女色。”

“什么,我成了宁采臣,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完,我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自己生疼,“还真不是做梦!小二,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宁公子,你怎么睡了一觉什么都忘了,您在浙江的金华,你要进京赶考啊。昨夜三更时分,你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我们悦来客栈,说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就开了个地字号间,睡下了。您今个不敢路吗?”

我在大脑里细细地想了一下:“我现在是宁采臣,那我不就来到了《聊斋志异》的世界里了吗?确实,我最喜欢阅读《聊斋志异》了,而且《聂聂小倩》就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但,我怎么会在这呢?”

“宁公子,您还发愣呢,快起床赶路吧,要不然怕是耽误了赶考的日子了。”小二一边催我,一边帮我收拾行李,很快,我就背上我的行李架走了。

天快黑了得赶紧找地方投宿,我来到北郊的一个庙中,看了下破落的牌匾——兰若寺。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将就一晚了。于是,我解下行装准备休息,可我偏偏没有困意,于是起身又在兰若寺里面转悠了起来。

寺中殿塔壮丽,但是蓬蒿长得比人还高,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没有人的地方,大自然的生命就茂盛。再看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虚掩着,只有南面一个小房子,门锁像是新的,这让我有点奇怪,难道有人比我还要先来到这里居住吗?

再看看殿堂的东面角落,长着一丛一丛满把粗的竹子,台阶下一个大水池,池中开满了野荷花。这里虽然破旧,但是人迹罕至,很美,而且我很喜欢这里清幽寂静,正好,可以清净地休息一下。况且现在,正赶上学使举行考试,城里房价昂贵,我就想这住在这里挺好,起码生前,毕竟,我带的盘缠已经不多了,就连口粮也快见底了。

于是,我就开始在兰若寺里面闲庭信步,等僧人回来。碰巧,太阳落山的时候,来了一个书生,开了南边房子的门。果然有人,捷足先登在兰若寺里先安居了下来,这样也好,读书的时候有人作伴,路上刚好也有个人一同赶路,省得路上无聊寂寞。

我就走上前去,对他行了个礼,并告诉他,我也想要在这里借宿。

那书生对我并不感冒,虽然不是很傲慢无礼,但也是毫不在乎地说:“这些屋子没有房主,我也是暂住这里的。你如愿意住在这荒凉的地方,我也可早晚请教,好吧,我也算有了个伴儿。”

虽然,对方不是很礼貌,但我还是很高兴,从院子里斩了一些枯草秸铺在地上,就算是当做床用了。然后,又找了块木板子支起来就当是一张桌子了,我还真有了住在这里一段时日的打算。

这天夜里,月明高洁,清光似水。我就和那书生在殿廊下促膝交谈,各自通报姓名。

书生说:“我姓燕,字赤霞,人们常叫我燕赤霞,公子呢?”

“小弟姓宁,名采臣,浙江本地人士,此番要去京城赶考。公子,愿赶考路上结伴而行吗?”

“宁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赶考之人,只不过是个四处游历的闲散人员。”

我还以为他也是赶考的书生,没想到我误会了,而且听他的声音不像浙江人,于是我就问到:燕兄是哪里人士?

燕赤霞说:“陕西人。”他这人,倒也是在,听其语气也诚恳朴实。

过了一会儿,我们两人无话可谈了,就拱手告别,回房睡觉。因为,我新住到了一个地方,还不是很适应,所以,很久不能入睡。

忽听屋子北面有低声说话的声音,好像也有人家在此居住,会是什么人呢?刚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穿好了衣服和鞋子,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伏在北墙的石头窗下,偷偷察看。看见北墙外面有个小院落,有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一个老妈妈,穿着暗红色衣服,头上插着银质梳形首饰,驼背弯腰,老态龙钟,两人正在月光下对话。

我仔细聆听,那妇人说:“聂小倩怎么这么久不来了?”

老妈妈说:“差不多快来了!”

妇人又说:“是不是对姥姥有怨言?”

老妈妈说:“没听说,聂小倩这丫头一直顺从听话,但是吧,今日观其模样有点不舒畅。”

那个妇人又说道:“那丫头不是好相处的!”

话没说完,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看那模样,真的是好漂亮,甚至比燕瘦环肥的赵飞燕和杨玉环还要美上几分。

老妈妈笑着说:“背地不说人。我们两个正说着,小妖精就不声不响悄悄地来了,幸亏没说你的短处。”

那个老妈妈就跟个话痨似的,又对着那个少女说道:“小娘子真是漂亮地像画上的人,老身若是男子,也被你把魂勾去了。”

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说:“姥姥要是再不夸奖我,那还有谁会说我的好呢?”

接下来,就是老妇人、老妈妈还有那个美丽女子有一搭没有搭地深聊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再说了,这是一帮女子家人的家长里短有什么好窃听的,困意上来了,还是回去睡吧!

我以为她们是邻人的家眷,就回到我的屋中躺下睡觉不再听了。

又过了一会儿,院外才寂静无声了。我刚要睡着的时候,就感觉有人进了屋子,急忙起身查看,原来是北院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怎么会来到我这里呢?

于是我就惊奇地问她“姑娘,你这深更半夜的,进入陌生男子的房屋,扰人清梦,怕是不好吧?”

那美丽女子却不尴尬,反而解释说:“月夜睡不着,愿与你共享夫妇之乐,不知公子可愿意与小女子共度一晚良宵?”

我听了她的戏谑之言,很是愤怒,毕竟现在是古代礼教盛行之际,男女碍于面子,授受不亲,于是我便严肃地说:“你应提防别人议论,我也怕人说闲话。只要稍一失足,就会丧失道德,丢尽脸面。姑娘,我看你模样,该是识大体之人,怎么能说出如此轻薄之语,我不与你计较,快走!”

那个漂亮女子仍然还不在意,紧着说:“夜里没有人知道,公子请不要赶奴家走,奴家一定会将公子侍奉地服服帖帖。”

见她不走,反而发赖,我着急了,开始厉声斥责她:“你这女子好不检点,当真不知羞耻,若要花前月下,须有名分,你我素不相识,便进我房,已经是大不敬。还不速速离去,你这恬不知耻的女子,羞于与你争论。”

那个女子犹豫着像还有话说,我却不给她机会,大声呵斥:“快走!不然,我就喊南屋的书生!让他来数落你一番,看你有何颜面在我面前。”

听我说要叫燕赤霞来,他这才害怕,只能悻悻地离开了。但是,刚走出门便又折返回来,把一锭成色完足的黄金放在了我的褥子上。

既然,色诱不到我,便想拿钱贿赂,我宁采臣岂是富贵可淫之人,于是,我一把拿起来扔到庭外的台阶上,说:“不义之财,脏了我的口袋!姑娘不用拿钱来贿赂我,非吾之财,概不收受,带上你的黄金,请回。”

女子羞惭地退了出去,拾起金子,看我的眼神有了些敬佩,往外走时,我听见她自言自语说:“这个汉子真是铁石心肠!真叫奴家敬佩,只可惜命太短了。”说完,她就不见了,我也没有在意,倒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有一个兰溪的书生带着仆人来准备考试,他叫仆人收拾好了东厢房,便在庙中东厢房住下了,我向来喜好结交朋友,便与书生仆人对了几首诗歌。我对他的文采也是好生敬佩,便对他夸赞道:“公子果然文采出众,不知,公子缘何进京赶考,拿取功名?”

“宁公子见笑了,家父是兰溪的一户员外,家中人甚至看重生活品质,我进京拿取功名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收受财产增大家业。”

一听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说道:“相公此言差矣,当官应为民做主,如若我等高中成为一方父母官,自当然为民谋福利。怎能因个人家业而鱼肉百姓呢?”

那书生生气,不再与我言语沟通,只是招呼了一声仆从便回东厢房了。

后来,不知怎的他夜里突然死了。脚心有一小孔,像锥子刺得,血细细地流出来。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过了一天,夜里,仆人也死了,症状同那书生一样。

到了晚上,燕赤霞回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也闹不明白,只是把跟他相识还有我前一天夜里遇到女子的事情跟他说了说,就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赤霞听了,眉头一皱,对我说道:“宁公子,要我说,这兰若寺阴气很重,恐有邪祟徘徊,你见那女子多半是鬼魅,一定要当心啊!”

我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我自信找不到自己身上,因为我平素刚直不阿,便没有放在心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逢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

这是,这天到了半夜,那女子又来了,见了我就说:“我见的人多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刚直心肠的。不好女色,不喜钱财,你实在是圣贤,我不敢欺负你。对了,公子,奴家叫聂小倩,姓聂,十八岁就死了,现在就是一个亡魂,葬在寺庙旁边,因为,我旁边的大树修炼千年已经成妖,我又常被妖物胁迫干些下贱的事,厚着脸皮伺候人家,实在不是我乐意干的。如今寺中没有可杀的人,我又无法害到公子,那妖孽恐怕很快就要来害你了!”

一听聂聂小倩说的这话,我才害怕了起来,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我在,妖孽就会想着害人,我没有办法了。只能跪下来,求求这个与妖怪日夜相伴的艳鬼聂聂小倩她给想个办法了。

聂聂小倩思忖了一番,说:“公子,你不必慌张,这样,你今夜与燕赤霞住在一起,就可以免祸。”

我这就奇怪了,活人又不是我一个,还有燕赤霞呢,就问她:“你为什么不迷惑燕赤霞呢?上次,我刚对你提起他的名字你就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聂小倩说:“因为,燕赤霞他是一个奇人,我不敢靠近。只怕一接近他,就没了鬼命。”

我接着问:“那么,聂小倩,你又是用什么办法迷惑人?”

聂小倩说:“和我亲热的人,我就偷偷用锥子刺他的脚,一旦被我刺中,他就会失去意识。等到那人彻底昏迷过去不知人事,我就摄取他的血,供妖物饮用;或者用黄金引诱,但我前日给你的那个不是金子,是罗刹鬼骨,人如留下它,就被截取出心肝。这两种办法,都是投人们之所好,要么贪财,要么好色。公子,你是少有的不喜财,不好色之人,小倩佩服,所以,我才害不得你。”

听到了聂小倩说完,我觉得她虽然身为鬼魅,但却也没有那么可恶了,我感谢她,问她戒备的日期。

聂小倩回答说:“明天晚上,公子,我是偷跑出来的,妖物不知道,我得赶紧回去,否则定要受到责罚。”

临别时她流着泪说:“我陷进苦海,找不着岸边。宁公子你义气冲天,一定对我能救苦救难。你如肯把我的朽骨装殓起来,回去葬在安静的墓地,那我便可再次投胎为人。届时,我会牢记你的大恩大德就如同再给我一次生命一样!”

我听完了她的肺腑之言,毅然答应,问她:“聂小倩,你的尸骨具体葬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待到天明,我好收敛你的遗骸啊!”

聂小倩知道了我愿意救她逃离苦海,立马感激涕零地说:“多谢公子搭救,您只要记住,白杨树上有乌鸦巢的地方就是我骸骨葬身位置。”说完走出门去,一下子消失了。

第二天我怕燕赤霞外出,早早地就把他请了回来。

辰时后就备下酒菜,留意观察燕赤霞的举止,并约他在一个屋里睡觉。

燕赤霞却推辞说:“公子不要打扰我,我这个人性情孤癖,爱清静,自己一个人呆习惯了,还请你不要打扰我比较好!”

我不听,更不能听,硬是把他的行李搬过来。

燕赤霞没办法,只得把床搬过来,并嘱咐说:“我知道你是个大丈夫,很仰慕你。有些隐衷,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希望你不要翻看我的箱子包袱,否则,对我们两人都不利!宁公子可否答应,如若答应,我们今日就共处一室。”

我恭敬地答应道:“燕兄说哪里的话,既然我有求于你,自然听你安排。”

说完我就和他都躺下了,燕赤霞把箱子放在窗台上,往枕头上一躺,不多时鼾声如雷。因为,昨夜聂小倩对我谆谆告诫,吓得我睡不着,将近一更时,窗子外边隐隐约约有人影。

一会儿,那影子靠近窗子向里偷看,目光闪闪。我害怕极了,正想呼喊燕赤霞,忽然有个东西冲破箱子,直飞出去,像一匹耀眼的白练蛇,撞断了窗上的石棂,倏然一射又马上返回箱中,像闪电似地熄灭了。

这一番动静,燕赤霞警觉地起来,我装睡偷偷地看着。而燕赤霞没有发现,我正装睡,就搬过箱子查看了一遍,拿出一件东西,对着月光闻闻看看。我见那东西白光晶莹,有二寸来长,宽如一韭菜叶。

燕赤霞看完了,又结结实实地包了好几层,仍然放进箱子里,自言自语说:“什么老妖魔,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弄坏箱子!真是自不量力,妖孽之类总爱害人,这倒也好,死了罢了!”

接着又躺下了。我大为惊奇,起来问燕赤霞,并把刚才见到的情景告诉他。

燕赤霞说:“既然我们交情已深,不能再隐瞒,那我就实话实说吧!不敢隐瞒公子,我是个剑客。刚才要不是窗户上的石棂,那妖魔当时就死了。虽然没死,也受伤了,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要想再出来害人,就需要登上一百年。”

听了他的话,我很是好奇,就追问道:“燕赤霞,你的箱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

燕赤霞说:“是一把可以斩妖除魔的灵剑。刚才闻了闻它,有妖魔的气味。”

我想看一看,燕赤霞也不拿我当外人,便慷慨地拿出来给我查看,原来是把莹莹闪光的小剑,我于是更加敬重燕赤霞。

不知道怎的?我总觉外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削砍,而且很有声音。

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燕赤霞便问我:“宁公子,可是有什么感应?”

我说:“是的,真的有些感应,我也觉察到了有宝剑正在削砍着什么东西。就好像削砍我的世界。”

燕赤霞道:“公子不仅是有缘人,更是天选之人,我这把宝剑是灵气无比之剑,它也有了感觉,说不准外边的宝剑也与我的剑有渊源。公子一定是有能力之人,将来大有作为!”

说完,燕赤霞便催我快睡,我也就放心地睡去了。

天亮后,发现窗户外边有血迹,应该就是昨夜,那妖物留下的血液。

我出寺往北,见一座座荒坟中,果然有棵白杨树,树上有个乌鸦巢。

等迁坟的事情安排妥当,我收拾行装准备回去,燕赤霞为我饯行送别,情谊深厚。又把一个破皮囊赠送给我,说:“这是剑袋,好好珍藏,可以避邪驱鬼。你是这剑的有缘之人,也许是千年后的剑主人,将来全靠你用这把宝剑斩妖除魔了。还有,宁公子千年后,也许你就不是宁采臣了,我燕赤霞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你相见,但是,这把灵剑一定会跟你再见的。”

他的话,我总觉得有些暗指的意思,心说:“要不跟他学两手剑术吧!”

燕赤霞看出来了,我想跟他学剑术,燕赤霞也毫不避讳地说:“像你这样有信义、又刚直的人,可以做剑客;但你是富贵中人,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只要你留着心中的正义,某一日终究能够名利双收,不仅富裕还能有美人相伴。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我托词有个妹妹葬在这里,挖掘出那女子的尸骨,收敛起来,用衣、被包好,租船回家了。

我的书房靠着荒野,也就在那儿营造坟墓,把聂小倩葬在了书房外面。

祭奠聂小倩的时候,我还祈祷说:“小倩,我怜你是个孤魂,把你葬在书房边,相互听得见歌声和哭声,不再受雄鬼的欺凌。请你饮一杯浆水,算不得清洁甘美,愿你不要嫌弃。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害人纯属迫不得已。”祷告完了就要回去。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身子后边喊我:“宁公子,请你慢点,等我一起走!”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聂小倩,此刻的聂小倩欢喜地谢着我说道:“你这样讲信义,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能报答你!请让我跟你回去,拜见公婆,给你做婢妾都不后悔。”

我细细地看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如同细笋的一双脚,白天一看,更加艳丽娇嫩。

于是,我就同她一块来到书房,嘱咐她坐着稍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禀告母亲。

母亲听了很惊愕,这时我的妻子已病了很久,母亲告诫我不要走漏风声,怕吓坏了我的结发妻子。刚说完,聂小倩已经轻盈地走进来,跪拜在地上,当真如儿媳一般,跪拜在了我目前的跟前。

我说:“娘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聂小倩。”

母亲惊恐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平地里生出来个儿媳,目前一时间难以接受。

聂小倩对母亲说:“女儿飘然一身,远离父母兄弟,承蒙公子照顾,恩泽深厚。愿意作婢妾,来报答公子的恩情。”

虽然,聂小倩来得突然,但是,母亲见她温柔秀美,十分可爱,才敢同她讲话,说:“小娘子看得起我儿,老身十分喜欢。但我这一生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不敢让他娶个鬼媳妇。你要是人,我不会反对,但吾儿采臣是家中独苗,请宽恕老身不能答应姑娘。”

聂小倩说:“既然这样,那我不能侍奉宁恩公了。那清酒老夫人,认我做女儿可好?女儿确实没有二心,我是九泉下的人,既然不能得到母亲的信任,请让我把公子当兄长侍奉。跟着老母亲,早晚伺候您,怎么样?这样一来不会耽误哥哥的生育之时,又能报答您一家人的大恩大德,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母亲怜惜她的诚意,答应了,开开心心地接纳了这个鬼女儿。

聂小倩便想拜见嫂子,母亲托词她有病,聂小倩便没有去;又立即进了厨房,代替母亲料理饮食,出来进去,像早就住熟了似的。

天黑了,母亲害怕她,毕竟聂小倩不是人,让她回去睡觉,不给她安排床褥。

聂小倩知道母亲的用意,就马上走了。路过我的书房,想进去,又退了回来,在门外徘徊,好像害怕什么。

我见她在我的门外似乎有什么心事,便毫不顾忌地邀请她进屋:“小倩,如今你我已经是兄妹了,再进为兄的房间,无妨!你要有事,进来说便是了,无需那么多规矩。”

聂小倩却说:“哥哥误会了,不是小妹不想进屋与哥哥言语,而是屋里剑气吓人,以前在路上没有见你,就是这个缘故。”

我明白是那个承载宝剑的皮囊,就将剑囊取了出来,然后,挂到别的房里,聂小倩才进去。她靠近烛光坐下,坐了一会儿,没说一句话。

过了好长时间,聂小倩才问:“你夜里读书吗?我小时候读过《楞严经》,如今大半都忘了。求你给我一卷,夜里没事,请兄长指正。”

我心说:“女孩子好读书,这是好事啊,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聂小倩又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说话;二更快过去了,也不说走。

我催促她说:“小倩时候不早了,为兄也该就寝了,你是魂灵不宜久伴人类,还是早早回到的坟茔中休息吧。”

聂小倩凄惨地说:“我一个外地来的孤魂,特别害怕荒墓。”

我说:“书房中没有别的床可睡,况且我们是兄妹,也应避嫌。就算我不在乎你是鬼魂,但人鬼殊途的道理,你是明白的啊!况且,你生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更该懂得这些道理。”

聂小倩起身,愁眉苦脸地像要哭出来,脚步迟疑,慢慢走出房门,踏过台阶不见了。

我暗暗可怜她,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刺伤了她,想留她在别的床上住下,又怕母亲责备,此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聂小倩清晨就来给母亲问安,捧着脸盆侍奉洗漱。操劳家务,没有不合母亲心意的。到了黄昏就告退辞去,常到书房,就着烛光读经书。发觉我想睡了,才惨然离去。

先前,我的妻子病了,不能做家务,母亲累得疲惫不堪。自从聂小倩来了,母亲非常安逸,心中十分感激。待她一天比一天亲热,就像自己的女儿,竟忘记她是鬼了,不忍心晚上再赶她走,就留她同睡同起。

聂小倩刚来时,从不吃东西、喝水,半年后渐渐喝点稀饭汤。我和母亲都很溺爱她,避讳说她是鬼,别人也就不知道。没多久,我的妻子死了。

母亲私下有娶聂小倩做媳妇的意思,又怕对儿子不利,毕竟小倩还是鬼魅,不能与人长相厮守。

聂小倩多少知道母亲的心思,就乘机告诉母亲说:“小倩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母亲应当知道女儿的心肠了。我为了不祸害行人,才跟郎君来到这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因哥哥光明磊落,为天下人所敬重,实在是想依靠他帮助几年,借以博得皇帝封诰,在九泉之下也觉光彩。”

母亲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怕她不能生儿育女,就对聂小倩说了心里话:“女儿,不是为娘的心狠,我看得出来你对采臣真心实意,采臣也对你情有独钟。但,你进门当日我便说了,采臣是我们家的独苗,传宗接代少不了他。你是鬼魅,只怕无法生育,我不能为了你们的感情,而断了宁家的香火,请女儿体谅当娘的苦衷。”

聂小倩很理解,开始说她的道理:“子女是天给的。宁公子命中注定有福,会有三个光宗耀祖的儿子,不会因为是鬼妻就没子孙。别看我是鬼魂,但我也是能给宁家带来福报的精灵,请母亲相信我,如果不愿意相信。那我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你母亲,您可找个有能耐的算命先生看看。母亲不必忌讳,大可把我的鬼魅身份告知,请先生测一测,宁公子娶了鬼妻是否有福报?”

母亲相信了她,便同我商议了起来,我没有意见。第二天,母亲就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算命,果然跟聂小倩说的一模一样,母亲这才接受了聂小倩这个鬼儿媳。

我很高兴,就摆下酒宴,告诉了亲戚朋友,招待之日热闹非凡。

有人要求见见新媳妇,聂小倩穿着漂亮衣服,坦然地出来拜客。满屋的人都惊诧地看着她,不仅不怀疑她是鬼,反而怀疑她是仙女。

于是我五服之内的亲属,都带着礼物向聂小倩祝贺,争着与她交往。

聂小倩善于画兰花和梅花,总是以画酬答。凡得到她画的人都把画珍藏着,感到很荣耀。

一天,聂小倩低头俯在窗前,心情惆怅,像掉了魂,我看出来了她有心事,就上前正要开口,却被她抢了先。

她忽然问我:“皮囊在什么地方?”

我说:“因为你害怕它,所以放到别的房里了。”

聂小倩说:“我接受活人的气息已很长时间了,不再害怕了。应该拿来挂在床头!你不知道,那东西实在是难得的道家瑰宝,你可以将它悬挂在床头,可以护佑我们周全。”

我听出来了她这话的深层含义,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邪祟找来了,于是就问:“小倩,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你放心,燕赤霞跟我说了,上次兰若寺那一夜。金华的妖物已经被他破了百年的道行,不再地下潜心修炼百年,是无法再出来害人的。”

聂小倩不是很满意地说道:“相公此言差矣,妖物被破百年道行不假,但是,兰若寺周边妖物甚多,尤其以那树妖最凶!只要其残害同类,吸收同伴的精元,很快就能恢复修为。”

聂小倩又说:“三天来,我心中恐惧不安。想是金华的妖物,恨我远远地藏起来,怕早晚会找到这里。”

我听了她的话,就把装剑的皮囊拿了过来,聂小倩反复看着,说:“这是剑仙装人头用的。破旧到这种程度,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我今天见了它,身上还起鸡皮疙瘩。不过,官人不用担心,我虽是鬼魅,但是已经有了人气,这东西不会斩杀我的。”说完我才放心,淡定地把剑袋挂在床头。

第二天,聂小倩又让移挂在门上,说:“官人,有预感,那妖物马上就要来了,你还是将皮囊挂在门上正好,我略通五行八卦之说。你这房门楣每日都能受到午时太阳的暴晒,肯定寄居了大量阳气,同时你这门框也是桃木所做,挂在这里定能加强灵剑的威力。”

夜晚很快到来了,我熬着夜几乎睡去,聂小倩怕我睡着,便点了蜡烛,带我一同对着蜡烛坐着,叫我也不要睡。

忽然,有一个东西像飞鸟一样落下来,聂小倩惊慌地藏进帷幕中。

我一看,这东西形状像夜叉,电目血舌,两只爪子抓挠着伸过来。到了门口又停住,徘徊了很久,看得出来,这个药物或多或少怕些皮囊内的斩妖神剑。

但最终,妖物还是大着胆子,渐渐靠近皮囊,想用爪子摘取,好像要把它抓裂。

可是他还是,小看了皮囊内灵剑的威力。皮囊内忽然格的一响,变得有两个竹筐那么大,恍惚有一个鬼怪,突出半个身子,把夜叉一把揪进去,接着就寂静无声了,皮囊也顿时缩回原来的大小。

我既害怕又惊诧,我还以为这宝剑会再出现第二次斩杀这个妖物呢?想到这里说不准,这皮囊撞灵剑久了,灵气也足,我懂了。

见外边没有了动静,聂小倩才敢从屋里走出来,非常高兴地说:“没事了!”

我便和聂小倩一块往皮囊里看看,见只有几斗清水而已。原来,这个乘剑的皮囊已经将那个药物化作了一滩水,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几年以后,我果然考取了进士,聂小倩对我说:“郎君已经金榜题名了,趁着你命运旺盛,麻烦你带我的牌位去隔壁连员外家中。找他家小女儿,因为,他女儿出生没有灵魂,我刚好阳气吸满,能入她的身体填补她的魂,这样,我就能与夫君结婚。为你生儿育女了。”

我按照小倩说的照做了,只是观察那女子模样,觉得有几分面熟,她站起来说:“你不要怕,我是风之使者,我与你有夫妻缘分,今日我助你脱困。灵剑便是碎生宝剑,我便是镰仓……”

“什么?碎生宝剑、镰仓?”

我大叫着醒了过来,再看我手中握着碎生宝剑,毒茧已经破开,明显是风刃切割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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