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风颠收回手，掌间一柄寸许纸剑隐现，其上血滴还未消散，就被纸扎刀中的剑意诛灭。
面前摊位的摊主，一位黑袍中年人，瞳孔放大，强忍着将闷哼压到腹中，颤抖的手更是紧紧缩在袍袖中。
他知道，只要他显出一丝破绽，就会被四周那些恶狼盯上。
片刻后，黑袍中年人缓过一口气，手掌轻舒，心中一沉。
两根手指，没了。
这些狗杂种！
黑袍中年人怒意盈胸，一腔憋闷在看到风颠时，却又陡然空当。
他这才知道，为何这青年停留十几个摊位，那些摊主竟都与其相安无事。
现在看来，哪里是相安无事，都是被打服了！
风颠所过那十几个摊位的摊主，见到黑袍中年人面色难看，哪里还不明白，这位也吃个大亏？
心中的幸灾乐祸顿时翻涌上来。
这坊市中的危险，那些伺机而动的秃鹫野狼还在其次，主要在于部分摊位上，那一个个坐地猛虎一般的摊主。
往常这些摊位，哪天不死五六个人？
也是邪门，这青年好像专门朝这些摊位走，不仅不受一点伤，离开时还都能把摊位上最珍贵的东西带走。
事到如今，这些人也都明白，这是遇到过江猛龙。
风颠察觉到那些视线，嘴角微勾，想不到四象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他风大侠，今天就是跑这里进货来了。
一个个都是事后才明白他有多猛，事前都是不信邪，所以该有的试探还是不会少。
可惜都是老狐狸老江湖，没有一个下手狠，不能让他搞把大的。
风颠将眼前摊位上，两个瓷瓶抓起，“这两个，一件五阶法器，没问题吧？”
黑袍中年人慌忙点点头，此刻只想赶快送走这煞神。
哪怕风颠砍价是对半砍，他也顾不得了，只当赔礼。
风颠笑笑，从头顶旗中抓出一件五阶法器。
他法器的存量不少，何况五阶法器已经足以充当底蕴，风颠并未喂给九水漫地旗。
黑袍中年人连忙伸手接过，风颠看出他用得是傀儡假手，也没有点破，放到手上就走了。
“不动明王火和空明灵火，啧啧，真是舍得下本啊……”
风颠走远，声音还依稀传来。
黑袍中年人顿时眼角抽搐，肉痛不已。
那两种真火是他镇摊之宝，前者是佛门有名真火，后者更是出世不过百年的强大先天真火，每一种换一件五阶法器都绰绰有余。
这两种真火是他拿来钓鱼的鱼饵，根本没想过卖出去，没料到，没料到……
想到这里，黑袍中年人嘴唇不住抖动，一口口倒吸凉气，身家啊！身家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
黑袍中年人怒从心中起，盯着风颠的背影，眼睛眯起。
过江猛龙？
惹不起，走人！
黑袍中年人将摊位一收，架起遁光离开。
坊市中的其余人见状，却没有一个出手。
一直飞到坊市门口，黑袍中年人叹口气，到底没有钓上鱼。
看来也只好把那件五阶法器卖掉，来折算自己的损失了。
…………
风颠收获两种真火，心情大好，如此九火焚天旗有五种真火，就能考虑晋升五阶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摊主，什么时候能发现，那件五阶法器中，他自己的手指……
风颠心念一动，随后耸耸肩，管他呢。
正在这时，身旁跟着的岳刚忽然身躯一震，停滞一瞬，随后气息更加雄厚。
风颠也不奇怪，这些人在知道他的厉害后，很快就盯上他身边的人。
只不过岳刚天赋，实为风颠所见武夫中第一人。
他眼界高，生前领悟的大日神拳武意立意乃是世间第一等，死后更是领悟神意，所以心中并不觉得有何不如。
实际上，算上他七十二变化鱼时期，天赋也不曾摸到岳刚的边儿。
这些暗搓搓的秘术暗手，也只是给岳刚送资粮罢了。
只不过看到岳刚，无论什么灵气都来者不拒，尽数吸取到体内，风颠心中那个，关于七情魔咒和七情玄将共鸣的猜测愈发笃定。
岳刚长出一口气，只觉云雾已炼罢皮肉，下一步是血化云雾，这却非大量云雾灵气不成，随即低声道：
“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曾见人来？想来是不撞时，不如我们且先走了罢！”
风颠摇摇头，“莫急，先前是那些人想独吞功劳，没一个去报信，我方才见到有人放出妖宠，必是报信去了。”
岳刚点头称是，而风颠已走到一处摊位。
这处摊位，不同寻常。
摊位主人是一位麻衣老翁，皱纹满脸，一头白发却打理得一丝不苟。
闭目凝神，老神在在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手笼在袖中，袖口微动不止。
身前摆放一张大桌子，桌上为三尺长宽的屏风，以不知名丝线织就，表面光滑，莹白如玉。
而在屏风后，却有几个兽皮制作的剪纸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这是一处皮影戏摊位。
阴门，皮影匠。
主要为皮道和影道两种，兼修傀儡术。
对这类诡异的道脉，岳刚警惕心拉满，随即看到风颠在老翁面前站定。
“老头挺嚣张啊？”
风颠笑眯眯说道，在他面前动用十五种不同秘术，没有一次让他抓到，只是把取走的东西留住。
这般表现，隐然超过这坊市中所有人。
老翁睁眼，瞳孔混浊，慢条斯理道：“小子也很不错。”
动用十五种秘术，却一点收获也没有，这可是老翁生平第一遭。
风颠笑笑，“卖什么的？”
老翁依旧慢吞吞道：“在身上纹影图，给影子剪影衣。”
风颠来了兴趣，“什么说法？”
老翁咳嗽一声，道：“纹影图是用特殊方式，将一张图藏于皮下，能够加持体魄，也不影响刺青师、萨满这些道脉的文身。”
“老夫主画一种，夜战八方图。此图在十境以下，夜晚至少能加两成战力，且能加持武夫的势。”
老翁说着，伸出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取出一张白布，布上贴着数十个剪纸影人。
其内容正是数十个披甲，手持各式兵器的士兵，在围攻一员手持大刀的勇武战将。
边角处还有一朵剪出的云，剪纸云边缘处，现出一点月牙。
老翁手都快抖成帕金森，风颠却看都不看，也没有接过的意思，就这样看了片刻，点点头。
其实也看不出什么，重点显然是那将图藏于皮下的手法，这才是皮影匠不传之秘。
“影衣呢？”
风颠接着问道。
老翁慢悠悠将图收起，张开牙快掉光了的嘴，一句一咳道：
“剪影衣是给影子穿上一层皮影，有这层皮影，影子就能通灵，作为影人傀儡被主人运使，因为是影子，能避开大多数禁制。”
“说话实在点，影子能有多少防御？”
风颠敲敲桌子。
这老头一边装大限将近，一边用各种秘术试探，做人怎么这么不实诚呢？
老翁一噎，也不咳了，低声道：“防不住，也御不住。”
风颠眉毛一挑，“比纸扎童子怎么样？”
这可是傀儡术中，知名的防御低下，毕竟是用纸扎出来的，很容易被撕碎打散。
老翁沉默片刻，交了底：“没有实体，法术一打就散。”
眼见风颠双目瞪起，老翁连忙补充：“不过它修补容易啊！只要有法力，就能无限放出影人。”
风颠气笑了，“这玩意儿有啥用？放出去探路，还要小心别人一不留神踩死。”
老翁小声道：“这个，我这法门毕竟是早了，上古中古还是有用的……不过它跟纹影图一样，与其余影道法门不冲突，有总比没有好。”
风颠沉吟片刻，一脚将老翁从木桌下伸出的腿踢了回去，“好吧，怎么收费？”
老翁咬牙忍着痛意，连忙平息法力，而在这短短时间内，背后皮肤连开五道口子。
“纹影图一件五阶法器，剪影衣一件四阶法器。”
片刻后，老翁一边掐诀，沿着法术痕迹，向那几个暗算他的人反击，一边开口道。
风颠看向岳刚，“岳道友，整一个？武夫不用打根基，这种不用自己修炼的却是无妨，难得遇到，别错过。”
岳刚确实心动，但他并没有五阶法器，也只好摇头拒绝。
风颠拍拍他，笑道：“算我借你，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还我，到时候还我双倍，我也不会拒绝。”
岳刚舒展眉头，“好！”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风颠转过头，不客气道：
“我看你也不舍得用好东西，这样吧，我也不给你法器，给你五十张九境大妖皮，给我用最顶级法门，剩下的都是你的，买一送一不过分吧？”
老翁知道风颠所说，显然是要他把夜战八方图，那数十个影人都承载上大妖气息。
这般不仅夜晚战力能增加到四成，遇上大妖，也不会被其妖气冲击压迫，这在四象域无疑很有用。
老翁心中暗叹，五十张九境大妖皮，已经能看出此人的不凡，这对自己能力的精准把握，更是让人心惊。
心中计算一番，老翁摇摇头，道：“不行，纹影图买一送一，亏死，这生意不做。”
你厉害归厉害，但你又不能强买强卖，那我该赚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
老翁盘算着五十张大妖皮，大概能制成四幅影图，自己还能白赚三幅影图，这就是三件五阶法器。
嘿嘿，这就是掌握一门独门技法的好处，暴利啊。
你再厉害，还不是要乖乖交钱。
老翁脸上一片真挚，又显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直勾勾看着风颠。
风颠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纹影图，送剪影衣，如何？”
老翁这才摇摇头，勉强道：“唉，老夫也只能赔本赚吆喝啦！”
风颠颔首，“岳道友先来吧，我这煞尸排在后面。”
“什么？！”老翁从太师椅上跳起，“不是你剪影衣？”
风颠眯起眼睛，“怎么？谈好的生意你要反悔？”
煞尸走到风颠身边，阴影投向老翁。
老翁看着煞尸近两丈的身形，再看看地下庞大的影子，喉咙蠕动，挤出一个笑容：
“不是，不是。”
心中却是欲哭无泪，原本能赚三件五阶法器，现在只剩下两件。
赚两件他无甚高兴，亏一件简直是钻心剜肉。
风颠负手在后，不客气道：“那就开始吧，让我知道你动手脚，我掀了你的摊子。”
老翁紧咬牙，陪着笑：“不敢，不敢。”
一张手，放出一件四阶法器，却是一间小屋，剪纸而成，有窗无门，内里一片漆黑。
老翁指着小屋在白昼光芒下拖长的影子，“请这位道友进去。”
岳刚抬步前行，站在影子前观察片刻，走到影子中，身形慢慢沉下。
老翁对着风颠一拱手：“这位道友稍待。”
一纵身，跳入影子中。
风颠视线从影子中收回，看向小屋。
小屋中闪过一盏油灯，鹅黄色暖光紧接着盈满一室，旋即有两个剪影投射到窗户上，看模样正是老翁和岳刚。
两个影人开始动作，声音也从小屋中传出。
这是……现场表演皮影戏？
风颠饶有兴致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只当看个热闹。
一个时辰后，老翁与岳刚从小屋影子中走出。
风颠示意煞尸走向小屋影子。
老翁顿时面如土色，连忙张开双手护住小屋，“道友这煞尸身材这般大，非把我这小屋撑坏不可，让它的影子进来罢！”
风颠暗笑，却也依言让煞尸背对小屋而站，影子盖住整个小屋。
老翁这才又跳进小屋影子中。
煞尸的影子一阵变化，随后陡然消失。
这次足足用两个时辰，老翁才一脸疲惫出来，一边捶着老腰，一边叫着：
“哎呦，这次可亏大了喂！”
风颠也不管他的作态，带着岳刚和煞尸转身就走。
远行十余丈，一直盯着风颠背影的老翁脸上陡然阴沉下来，双手飞速掐诀。
只见煞尸影子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几个呼吸后，煞尸僵硬抬起手掌，眼看要对着风颠拍下。
嘭！
风颠一脚踩在煞尸影子上。
伸出手臂，勾勾手掌。
片刻后，影子中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
手上放着一件储物袋。
风颠接过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满意点点头，随即一脚抬起重重落下。
老翁猛然跌回椅子上。
嘣！
椅子爆碎。
老翁身形诡异滞在虚空，没有跌落在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
“虚空……刀意……”
下一刻，数十道法术波动激发，老翁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紧接着，却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出现在原地。
此美女一言不发，收拾摊位，隐遁虚空离开。
再看地上，不过几片人皮，凑一凑，还能勉强看出老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