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亲眼见证了金灯道人破除结界的整个过程。
那种神奇玄奥的法术,以及高阶强者的巅峰对决,让李斯看得好不过瘾,大呼痛快!
“金刚四方结界”甫一破除,威武的金色法相及两条火龙,随即缓缓地自动消散,融入到虚无空间中。
片刻后,周遭空间温度恢复如常。
金灯道人则立刻离地悬浮于半空,进入打坐状态:五心朝天,温养元神,逐渐调匀气息,恢复损耗的灵魂力。同时,仔细复盘了方才破除结界的全过程。
这是他渡劫以来,首次调用元神之力,施用法术,破除大阵。除了动作因生疏而不熟练,灵魂力消耗过大外,他对战斗过程及效果颇为满意。
金灯道人凝神屏息,启动内观法。渡劫重生后,自己身体已经发生质的飞跃……灵魂力显着强化,外化于形、凭空御物等战斗能力,均更上一层楼!
“道长?道长?您没什么大碍吧?”
李斯看着悬空的金灯道人,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施主挂怀,贫道并无大碍。略微休息便好。”
金灯道人睁开亮如明灯的双眸,微笑地注视着下方的李斯。
旋即保持打坐的姿势,缓缓降落于地,仿佛被无形的云团托举着似的。
他敏捷地翻身站起,掸了掸袍袖上的灰尘,一甩拂尘,口中轻吐了个“走!”字,便大步流星地穿过结界所在区域。
李斯身形一闪,紧随其后。
向前直行数十步,推开一道完美嵌合在砖墙上的拱门,便进入一座大殿内侧后缘。
两人紧走几步,绕到大殿前端中央。
大殿内高台上安静地矗立着几十尊彩色泥胎神像。
它们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殿内香烟缭绕,数十支红色牛油大蜡烛,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气氛庄严肃穆,阒无人声。
殿内正中衣饰华丽的巨大神像映入眼帘。
神像脚下树立着一块神主牌,上书“玉皇大帝”四个篆书鎏金大字。
玉皇大帝坐像与大殿屋梁齐高,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身着九章法服,手持玉笏,微合双目,好似睥睨众生。
座后两侧为玉皇娘娘和军师孙膑塑像;座前两旁分列南极仙翁、真武大帝、太上老君、文曲星等各路天神站像。
原来被关押在玉皇殿的地宫内?被这么多神仙压着还有出头之日,真是万幸……李斯心里小声吐槽。
“师父!徒儿请您住在石室内,每日好酒好菜款待,岂不美哉?为何出来自找无趣?”
大殿内,突兀地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两人转头循声看去。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金簪束发的年轻小道士,立于门口边,挡住他们去路。
此人面如浮粉,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身高八尺有余,挺拔昂藏,风度翩翩。
“麒麟子,你这孽畜!为了夺权,居然干出欺师灭祖的勾当!真是师门不幸!”
金灯道人罕见地怒火中烧,指着麒麟子恨恨大骂。
“你良心被狗吃了?师父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岂不知羊跪乳、鸦反哺?你简直连个畜牲都不如!哦,对了,你就本就就不是人。”
李斯痛斥麒麟子,扭头对金灯道人道:“仙长,您跟这种小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他就是一头虚伪贪婪、嗜血凶残的禽兽。
从今往后,您就没有这样的徒弟了!如果您不嫌弃,晚生愿做您的弟子。今后,早晚侍奉在您的左右。即使再不济,也比这个禽兽强百倍!”
言罢,李斯摩拳擦掌,作势就要倒地跪拜,却被金灯道人挥手阻止。
后者嘴唇微抖,低垂的眼泡里饱含了一包动情的热泪,皱纹堆垒的老脸,蓦地绽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笑容。
闻言,麒麟子早已气急败坏。
他出身高贵,除了老父亲麒麟老祖,以及金灯道人,再没有第三个人敢和他如此说话!
于是,抬手怒指李斯,眼神露出怨毒和凶狠:“哪里来的狗东西,居然在此狂吠?哦,原来是你?小子,你命大啊,居然没死?!”
言罢,不讲武德的麒麟子随手一扬,一股携带凌厉杀伐之气的劲风,飙射而出,径直奔向李斯后脑勺。
与此同时,李斯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身体动弹不得,顿觉全身酥软无力,表面上却极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悍不畏死的样子。
就在李斯命悬一线之时,金灯道人及时出手相救。
他轻飘飘甩一甩拂尘,便破解了麒麟子的招式。
李斯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却输人不输嘴,厉声喝道:“无耻之徒,竟敢偷袭你家袁老爷。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日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亲手斩杀你这个不孝孽徒。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
李斯毫不见外,把自己说成是金灯道人的关门老徒弟!
麒麟子年纪虽轻,但城府很深,心狠手辣。
他嘴角勾起一丝狞笑。
若无其事地将拂尘交于左手,腾出的右手张开五指,掌心朝下,顺时针略微旋转半个弧度。
片刻后,手掌下便凝聚起一个保龄球大小的紫色云球。
这云球光华闪闪,不时有细小的电弧在其内里和表面穿来穿去……
金灯道人随即用手点指麒麟子:“混账东西。你为了泄私愤。连脸面都不要了吗?目无师尊也就罢了,居然对一个根本伤害不了你的晚辈,狠下毒手。”
麒麟子集天地之灵气,夺造化之功,寿祚绵长,可长生久视。虽然表面看来是个年轻的小道士,实际上是一个活了300多岁的老妖怪。
麒麟子以一种浮浪、轻佻的口吻道:“师父,您已经被徒儿封印,内力和法术丝毫派不上用场。
徒儿也是为了您好,奉劝您还是乖乖地回到地宫石室,颐养天年。徒儿一定会好好伺候您!”
然而,他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老道不是被自己封印了吗?是如何突破结界,逃出来的?
金灯道人早已看穿了麒麟子的小心思,怒极反笑。
他口中念念有词,眉心一点红芒亮起。
刹那间,一道雄浑的灵魂之力,自眉心扩散开来,并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光芒灼灼的金色巨手,由远及近,快速地朝着麒麟子推射而来。
硕大的金色手掌与所过空间激烈摩擦,产生强烈的能量波动,并爆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空间仿佛都爆发出“咔咔”断裂声。
灵魂力?居然能使用灵魂力?莫非老道突破了封印?
巨手在瞳孔中越放越大,麒麟子心头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其手掌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紫色云球。
他含胸塌腰,屈膝下蹲,吸气蓄劲,同时将云球托于丹田之处,使出哪吒探海式,双手抱球,在胸前反复旋转数次。
然后,双腿快速蹬地,将全身之力聚集在双臂,瞬间发力,将紫光球打出。
他气出丹田,舌尖一颤吼道:“紫电掌!”
飞出的紫光球,迎风暴涨,瞬间变成直径一丈的大球。
它像个走路蹒跚的醉汉,慢慢吞吞、晃晃悠悠的地向前飘去,与迎面极速推来的金色巨掌相撞。
二者快速融合,紫色云球突然爆发出无数条细小电弧,犹如万千条小蛇,迅速攀爬到金色巨掌上面。
它们小嘴一张,露出尖利带倒钩的牙齿,疯狂地啃噬。
“轰!”
一声震天炸响过后,金色巨掌倏然化作万点金光。
爆炸产生的热浪将大殿神像吹得东倒西歪。
悬挂的帷幔瞬间碳化,变为飞灰。
整个大殿也被震得摇摇欲坠,房顶的瓦片簌簌掉落。
三人的衣袍,受到热浪的鼓动,猎猎翻飞,脸颊的皮肉以及身上的皮肤,也被这气浪吹得时而凹陷,时而凸起。
金灯道人和麒麟子任凭风热浪打来,却岿然不动。
李斯则被热浪掀翻在地,顺势滚到神像底下。
金灯道人赶紧调动意念。
他的眉心随即射出一抹绿光,并迅速扩散开来。
这淡绿色光芒,如同一张强韧的绿网,将爆炸产生的热浪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避免大殿和神像遭到进一步毁坏。
麒麟子虽然也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热浪,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是一击得手的快感却让其难掩兴奋和喜悦。
金灯道人声色俱厉地诘问:“大胆孽畜!尔居然施用邪术,对诸位神仙塑像如此不敬!”
麒麟是油腔滑调地答道:“师父,徒儿也不想这样啊!这都是被逼无奈。我虽然封印您,并把您关起来,但其实也是在保护您啊……”
说话间,他随即调动他自己的太阴之力……
太阴之力乃上古神兽独有的秘法,具有灵魂侵蚀、灵魂封印、灵魂吞噬的功能。
一月前,麒麟子正是利用太阴之力,将金灯道人的灵魂封印起来,使后者无法调用灵魂之力。
此刻,在太阴之力的驱使下,麒麟子会阴穴激射出四股无色无味的浊气,悄然飞向麒麟子的左右手。
他双手陡然变得冰寒,降到零下百十多度,握在双手的四股浊气也随之瞬间凝结成枣核模样的尖利冰锥。
麒麟子向金灯道人隔空作揖,假惺惺道:“师父,您解开封印了?恭喜师父!唉,您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家弟子,真让徒儿寒心呐……”
他想通过谈话分散金灯道人的注意力,借机拖延时间,以着手准备再次封印金灯道人。
物老为妖, 人老成精!
金灯道人虽然早已识破他的诡计,但却将计就计,不动声色,故意表现出浑然不知的样子。
突然,麒麟子双手一扬。
四枚枣核锥闪电射向金灯道人的百会、天池、华盖、大椎等四处大穴。
其实,金灯道人提前预判了麒麟子的预判!
他快速翻动手指:左手伸开向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小拇指伸开,置于左手掌跟部,结成“降鬼扇印”,指向前方。
同时,双眸亮如金灯,眉心闪过一抹红芒。
一股磅礴的灵魂力从眉心喷薄,瞬间幻化成一套无形的坚韧的淡金色铠甲,将全身他全身完美囊括。
“叮!叮!叮!叮!”
四枚枣核椎同时激射在铠甲上,无一幸免地变成齑粉。
麒麟子悚然一惊,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短暂的惊慌过后,不甘失败的麒麟子收摄心神,再次卷土重来。
片刻之后,他手中又出现了8枚枣核锥,旋即再次高速抛向金灯道人的周身大穴道。
金灯道人好似浑若不觉,毫不在意地扯掉身上的铠甲。
同时,慢吞吞的从身上掏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布口袋,随手向空中一丢。
这个其貌不扬的干瘪袋子,当即悬停于半空,瞬间朝着枣核锥射来的方向张开,无风自动,鼓胀起来。
袋子爆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吸扯力,将所有枣核锥“吞”入袋中,随即自动闭合,飞回到金灯道人的手中。
“孽障。就你这微末的封印法术,在为师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说话间,他从容不迫地打开口袋,取出两枚枣核锥,漫不经心的抛向半空。
片刻后,金灯道人左手伸出,对着两枚将落未落的枣核锥,遥遥一握。
“咔嚓!”
两枚枣核锥立时化为齑粉,扑簌簌落下,被金灯道人随手一巴掌扇飞。
目睹着这一切,麒麟子心里骇然,脸白如纸,一时竟愣在原地!
“一月前,你竟然异想天开,趁为师闭关修行之际图谋不轨。你以为,在你暗中发射枣核锥的时候,为师浑然不觉?
非也!我只不过是假装被封印了。你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你的枣核锥,射中的只是为师的分身!”
说罢,金灯道人又从口袋中取出两枚枣核锥,再一次抛向空中。
同时,他双眸瞬间增大如鸡卵,暴射出两道煊赫耀目的金光,打向空中的两枚枣核锥。
“滋滋!”
两枚枣核锥当即被灼热的金光汽化。
“人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为师有一百种方法躲避并销毁你的枣核锥!”
金灯道人望着口袋,自嘲地笑道,“呵!还有4枚,那就不要再浪费了!”
话音未落,麒麟子顿觉后背恶风不善,刚想闪躲,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心里慌得一批。
“啪!”
他后背大椎穴被人轻轻一拍。
一个异物,应声入体。
整个人如遭雷击,痛得无法呼吸。
“啪!”
脑袋百会穴也被如法炮制,拍入异物。
不过,他忍着剧痛,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此时,一个人影从身后,悠然转到麒麟子面前。
竟然是师父?
麒麟子顿时惊得瞪大眼睛,张口结舌,随即心头一凛,面如死灰,眼神骤然失去光彩,像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
金灯道人面带微笑,不理会瞠目结舌的麒麟子,手里拿着一枚枣核锥,“啪”的钉入麒麟子胸椎的滑盖穴。
“你看到了?后边那是为师的分身,你面前的才是为师本尊。”
金灯道人回头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老子天下第一,自以为是。别人只是不想打击你。”
麒麟子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用枣核锥封印别人。
他自己当然没有吃过枣核锥的苦头。
枣核锥一枚一枚钉入肌肤的刺痛,令他感到几乎窒息,浑身颤栗不止。
豆大的汗珠,从全身各处毛孔不住地渗出、滚落,连裤裆都湿糊糊一片。
“啪!”
最后一枚枣核锥打入麒麟子左胸的天池穴,一阵剧痛让他全身震颤。
“你须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金灯道人轻轻地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直视麒麟子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滋味不好受吧?你将枣核锥打入为师体内之前,可曾想过为师的感受?”
他拍了拍麒麟子的肩膀,捋了捋后者散乱的头发,并用簪子重新扎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金灯道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也许你不知道你的父亲,麒麟老祖几次三番,暗中派人打招呼。叮嘱为师多方关照你!可见父爱如山!可你呢?”
正在咬牙闭眼,默默承受痛楚的麒麟子,听到师父提及父亲,猛然睁开双眸,鼻子一酸,眼中潮湿,滚落几滴泪水。
金灯道人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仔细审视着麒麟子的表情变化,微微颔首:“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为师也不会杀你。今日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希望你能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汲取经验教训。从此,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此时,全观上千名道众,被玉皇殿内炸响声惊醒,随即赶紧不约而同地起床,披上道袍,急急吼吼地涌进玉皇殿外。
大家不明所以,窃窃私语,打问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当是时,天交寅末,长生观与开封城两处钟鼓声,不期而同地悠悠响起,洪亮而有节奏,此起彼伏,交相应和。
澄澈墨蓝的天空上,一弯下弦月孤寂地注视着人间,启明星在东方天幕高悬,月华皎洁,夜凉如水。
当下,玉皇殿外黑压压人满为患。
大家摩肩接踵,争相探头,嗡嗡议论。
大多数道士伫立院中,不敢上前,只是抻着脖子向殿内看去。
个别胆大的围拢到窗前和殿门,看到殿内情景,大吃一惊,满心疑惑。
接着,更多不明真相的道士,向大殿门窗涌来,争先恐后,探头探脑,生怕会错过一场好戏。
殿内,梗着脖子立在一旁的麒麟子,不顾殿外数十双直视的目光和小声议论,“哇”的扯嗓痛哭,旋即双腿一软,脆在金灯道人面前。
“哇!——”
麒麟子本质是一头神兽,哭起来比野猪嚎叫还难听。
大殿内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嚎声,外边的道众,或掩口而笑,或神色凝重缄默不语,有的则大呼小叫瞎起哄。
大殿内,麒麟子以头抢地,一连磕了二十来个响头,额头都磕了血来:“师父,都是徒儿的错,徒儿不是人!请您责罚,但求留下徒儿一条小命即可。”
这与五百年前的一幕何其相似!当年的人面兽也是如此苦苦跪求于我,可是后来……金灯道人不禁感叹。
突然,身后发出刺耳的猪叫声,金灯道人回头瞪视了一眼掩口偷笑的李斯,后者赶忙捂口。
扭头瞥见窗外无数双眼睛,又看着跪在地上的麒麟子,无奈地摇头,哭笑不得:“你爹、你师父都还活着,你嚎个啥丧?孽畜!还不起来?竟给为师丢人现眼!”
麒麟子方才止住悲声,连忙跪爬起来,剜了一眼李斯。恭敬地立在一旁。
“长眉。”
金灯道人向大殿外喊一声。
“师父,弟子在此,不知有何吩咐?”
一位老成持重、头发花白的矮个老道士,推门进来,双手抱拳,举到眉际,恭敬地朝观主施了稽首礼。
金灯道人凑上前向老道附耳低语,并高声嘱咐道:“长眉,为师此去开封府是为了却一桩公案。期间,观中一应该大小事物,均由你来代管。
众弟子听令,尔等务必要听长眉的管教,有不听管束者,为师回观之后,必将严惩。”
“谨遵师命。”
所有弟子齐声应答,并向观主行礼。
金灯道人微笑颔首,扭头对李斯说了一声“袁施主,走!”。
说罢,他抬脚走出玉皇殿。
李斯则兴奋地提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