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玉心里憋着一团火，并不是针对白霜，但这团火确确实实是积压着的，他愤怒地想要质问出口，质问这个世界，但是结局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质问还有什么必要吗？
被白霜烦得问出了声，心中的郁气都喊了出去，空落落的，他有些愣然，下意识地想拿一瓶酒，把整个肺腑灌满。
但这里是医院，没有酒。
“我怎么样都可以。”陆成玉声音滞涩，“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我什么都没有。”
“你有，陆成玉，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找到你想要的。”白霜说。
“不。”陆成玉摇头，“都是恶心的，这个世界都是恶心的，没有我想要的。”
他声音喃喃，“我想走，我想离开，恶心，真够恶心的。”
“那我呢？”白霜捧住他的脸，距离凑近，“那我呢？在你心里我跟旁人没有区别吗？”
陆成玉眼中没什么焦距，但能够听到白霜的话，白霜？是不一样的，他开口，“你？你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我没见过你。”
我厌恶这个世界，你在世界之外。
白霜啊……有点熟悉。
陆成玉想不起来，大概是梦到过吧。
不重要了，他想要死去。
“你现在见到了。”白霜声音放轻，带着诱哄，“我出现在你的世界了，你随时可以见到，我这么帅气，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一眼，我可以当你的治愈剂。”
他嘀嘀咕咕地念叨，把陆成玉念叨回神，沉默着听他自夸，“……你也太自信了。”
“嗯，对，你喜欢吗？”白霜问。
陆成玉：“......”
“你刚刚吼我了。”白霜说。
陆成玉：“......我记得。”
“你应该跟我道歉。”白霜说：“让我再抱一下就原谅你。”
陆成玉：“......”
“那你先别原谅了。”陆成玉说：“放开我。”
“哦。”白霜把手放开，“还是要原谅的。”
“我累了。”陆成玉闭上眼。
“那先记数。”白霜说：“好了，一次抱抱的权利。”
陆成玉：“......”
白霜帮陆成玉把被子盖好，手在陆成玉背上轻轻拍着，“讨厌的话就不去看，不要憋着，成玉啊，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陆成玉背对他，倏地睁开眼睛。
全部知道了？要走了吗？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我是一个人渣败类，还会执着的待在这里，想要拯救我吗？
一个愚蠢的，未经过世俗所污染的灵魂，你还想要拥抱我吗？
“你想让他们都死掉吗？”白霜语气轻松，“如果成玉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陆成玉：“……”
陆成玉转过脸，看着白霜，他看着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眼中尽是审视的锋芒，“为什么要帮我？我身上有什么你想得到的吗？”
“嗯嗯，有的。”白霜点头，“你可以夸夸我吗？哦，对了，还想要摸摸脸，抱抱也要加一次。”
陆成玉发现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错误。
白霜像一只小狗似地在他面前彰显着存在感，他想要从他这里获得满足感，真是……拯救型人格障碍吗？
他妈找的心理医生应该给他看看。
“对不起。”陆成玉说。
“没关系。”白霜拖长声音，“我原谅你啦。”
“但是你要知道。”陆成玉说：“我不能确保我的情绪一直处在稳定区间，我能一直跟你好好的沟通交流，你想要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欲，找错对象了。”
“不是成就感和满足欲。”白霜说。
“那是什么？”陆成玉问。
是爱。
是因为爱你。
看见你的伤痛我只想拥抱你。
白霜想，陆成玉心里是记得我的，记得有多少呢？
现在亲他一下会把人气晕过去吗？
唉，纠结。
“我要放水。”陆成玉说。
“哦，好的。”白霜说：“来，我抱着你。”
陆成玉把他手拍开，“一边去，把那东西给我。”
白霜看过去，床下有给病人用的白色尿壶，他把包装拆开，有点不好意思，把东西递过去，说话没有底气极了，“成玉我帮你。”
“不需要。”陆成玉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生病就是这样，他腿断了那次，尊严什么的早不在了。
白霜的脸很红，越来越红，陆成玉说：“把窗户打开。”
“啊？哦哦。”白霜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陆成玉不在意地躺在床上，剩下的那条腿使不上力气，疼，揪着疼。
看，这样一个废人还活着干什么呢？
他百无聊赖地想，去选一块墓地吧，然后就躺在上面等死，找个草深的地方，最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腐烂，没入土地，如果被什么动物吃掉也没关系，鸟，狗，什么都可以。
白霜帮他擦拭，手抖了几次颤颤巍巍。
陆成玉奇怪地看他红成猴屁股的脸，“你还提供生理服务吗？”
“哎。”白霜喊了一声，“我紧张啊，你别说话。”
“都是男的你紧张个毛线。”陆成玉说：“赶紧擦了完事，一会被你摸起来了。”
“我没摸。”白霜喊。
“嗯嗯，好。”陆成玉敷衍地点头。
“我会照顾好你的。”白霜说。
陆成玉感觉胃不那么难受，也有可能是腿难受得过重，显得这边比较轻。
“我明天要出院。”陆成玉说。
白霜摇头，“不行，医生说了还要输液。”
“那就吃药，我不想躺着了。”陆成玉说。
“可是……”
“我说我不治了，白霜。”陆成玉喊了一声，白霜说不出话了。
“让我走，我不想躺着了。”陆成玉说：“让我走。”
疼痛让他脸色苍白，冷汗席卷全身，“让我走。”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近乎有了些脆弱的哀求。
白霜沉默半晌，点头，“好，我带你回家。”
“我帮你按按腿。”白霜说。
陆成玉已经疼得耳边嗡鸣，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
白霜掀开被子，看见了陆成玉的腿，一个空空荡荡，一个伤痕遍布。
他一直没有提到陆成玉的腿，小心地不去戳陆成玉的痛处。
他握紧陆成玉的脚腕，轻柔地按揉起来。
医生说了，他的腿疼除了有伤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神经疼，两腿相连，剩下的那个永远地记住了那断腿之疼。
陆成玉的腿蜷缩了一下，被白霜握在手里并没有挣脱。
“没事的。”白霜小声说：“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你前进的每一步，我都会陪着你，成玉，我在你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