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头大象?”胡可颤抖了一下,安南军队中的那种巨兽倒是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影响:“我怎么觉得二十头战象比你这几百士兵有用多了,莫敬典没有那么傻吧?”
“你这就不明白了!”周可成笑道:“安南这个国家地形两头宽,中间最窄的地方才十多里,一边是大海,一边是山地。虽说莫敬典的北边兵多,但是南边在窄腰处修了一堆堡垒,莫敬典也照葫芦画瓢修了一堆碉堡,北边打不过来,南边也打不过去。于是莫敬典就想着从海路攻击南边的后方,但是我的船队一般很少上岸,最多抢掠沿海的商船,他又不愿意把自己信得过的军队交给我,所以整天要我派些步卒去,这样就可以深入内地一些,给南朝造成更大的麻烦,你现在明白了吧?”
“不行,这些是大明的士兵,没有朝廷的命令?不能去安南!”
“你还没搞清楚吗?”周可成冷笑道:“这样对那些士兵,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安南南北两边的后方防御很薄弱,这些士兵去那边不但有饷银,还可以分到一半的战利品,淡水的农庄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只要把抓到的俘虏运过来,就有人要,打两年仗下来每个人都可以发财,他们用不着和倭寇拼命,却能赚大钱回乡;你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三千两银子,补上先前你的缺空。别忘了,这件事情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去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吧!”说到这里,周可成伸出右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胡可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突然抬起头来,问道:“我不明白,你明明只是一个商人,为什么要掺和到那么多事情中间去,安南有你,大明有你,倭国有你,朝鲜也有你。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挣钱,想挣大钱!”周可成笑道:“不,不,不要做出不相信的样子。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真的!你知道吗?贸易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远洋贸易,生意越大,牵涉到的事情就越多,如果你腰间没有宝剑,也就保不住钱袋,甚至自己的脑袋!”
“那你和汪直、徐海他们不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们确实没有什么的区别!”周可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是你的朋友,我是站在你一边的,这一点你也清楚,所以你遇上了麻烦来找我,而不是找他们,我也给出了答案,虽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胡可恨恨的看着周可成,而周可成与其坦然对视,半响之后他站起身来,转身推门出去了,只留下门外吹来的阵阵寒风。
“大人!”由衣有些担心的问道:“胡将军会不会——”
“不用管他!”周可成打断了由衣的话:“我们吃我们的,别辜负了难得的美食!”
“可是胡将军他——”
“由衣!”周可成拿起装着橙汁的陶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来了这个事实就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否则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了,你无须担心,只需要耐心等待就是了!他会烦恼、会愤怒、会犹豫、会绝望,但最后他会接受,这就是人。”
“那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呢?这可是四百人呀!”
“当然会有,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惹出麻烦来,但这是他的麻烦,不是我的麻烦,他的麻烦越多,就越只有依赖我们。由衣,别人的麻烦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想想,假如这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太平,一切都顺利,我们还有机会来这里做生意吗?我并不会制造麻烦,但也不会害怕麻烦,有麻烦才有利润,做好准备,等待机会,来,吃饭吧。”
由衣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将一片羊肉放在铁丝网上,看上去心事重重,几分钟后她低声问道:“那我们也有会有麻烦吗??”
“当然,我们也是凡人,怎么会没有麻烦。实际上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的麻烦不远了!”周可成拿起一块烤好的鱼干,沾了点酱料,塞进口中,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笑道:“如果遇上麻烦,那就把解决麻烦,或者解决掉惹来麻烦的人。”
福兴号是一条来自中左所的福船,船上装满了砂糖、人参、鹿皮和硫磺,这些都是在江南十分畅销的商品,由于满载的缘故,吃水线很深,距离甲板上沿只有不到三尺。海浪不时越过船舷,把水手的脚弄湿。
下午很闷,一丝风也没有,福兴号航行的也很慢。船长却衣着整齐,神情肃穆。在他的脚旁是一具用黑布包裹的尸体,那是这批货物的主人——也是他的同乡,一次急症要了这个可怜人的病。虽然距离目的地金山港已经不远了,但也不可能把尸体留在船上——那只会引发疫病,要所有人的命,因此不得不按照海上的办法处理。
“他是个好人!”船长的声音有点沙哑,整个人也有点神不守舍:“但是运气不太好,龙王爷没有保佑他,不过希望可以保佑这条船和他的生意,让我们安全抵达,卖个好价钱,然后安全的回到中左所,把货款给他的儿子。龙王爷保佑!”
“龙王爷保佑!”水手们齐声应道,每个人都神色悲戚,船上短暂的共同生活拉近了他们和这个陌生人的联系,船长的话也让他们联想起了家里的妻小。船长做了个手势,两名水手将尸体的双腿用麻绳绑死,然后系在一块石头上,这是确保尸体沉入海底的。然后他们将尸体抬到船舷边,等待着船长的命令。船长点了点头,随即他便听到一声巨响,尸体落入海中,溅起一个巨大的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