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伸手难打笑脸人,白花花的银子递过来,项高脸上也好看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周大人,没有用的,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恐怕胡大人不会收你的银子!”
“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可成笑了起来:“当初胡大人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我又何尝记恨在心?你替我转告胡大人一句,做大事者要往前看,我和他之间本无仇怨,在东南这片地上,我在海上,他在陆上,只要携手起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这三千两银子只当周某交个朋友,胡大人若是看得起周某,收下便是!”
项高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收不收银子是胡宗宪的事情,自己无非是带个话,又何必在周可成面前做恶人?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也罢,我便带个话,最后收不收却是做不了主的!”
“劳烦项先生了!”周可成将项高送上船,回到屋中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虽说不尽如人意,总算是了结了!”
“大人!”徐渭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您真的要撤兵吗?”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文成担心朝廷出尔反尔?”
“不错!”徐渭点了点头:“说到底,朝廷放人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若是舰队一走,会不会对金山卫下手呢?”
“有可能,但是不大!船队可以走,就可以回来。而且金山卫这里一没有城墙,而没有堡垒,若是把舰队长时间驻留在这里,反而会增加被官军突袭的危险。
“那可以筑城呀?”
“不可!”周可成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对于朝廷来说,土地便是龙之逆鳞,万万不可触碰的,碰了就要杀人。我在中左所和金山卫做生意,朝廷可以视而不见,若是筑城掘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若是朝廷真的要对金山卫动手呢?”
“那就只能离开了!”周可成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您送胡宗宪三千两银子?”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他在金山卫设卡收税,按照百中抽三算,他至少可以拿到五六万两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应该不会动手吧?”
“嗯,也许会,也许不会!”徐渭突然冷笑道:“也许会用这一笔银子造船养兵来对付您,对付兰芳社,那又怎么办呢?”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再好不过?”徐渭一愣:“您真的这么想?”
“当然!舰队就是无底洞,胡宗宪若想造船来对付我,多少银子都是不够用的?这些银子只能从海贸中来,这海上贸易要繁盛到何等的地步?朝廷已经同意册封我的儿子为日本国王,加上这次新募的兵,今年应该我就能拿下九州四国,明年再拿下马刺甲、送阿劳丁回国继位,东西两洋就都是我的势力范围了,他要做海贸只有我一个对手,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周可成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叹道:“不过我估计胡宗宪走不到这一步!”
“您的意思是?”徐渭被周可成这番话弄糊涂了:“胡宗宪才具不够?”
“不,是格局不够!”周可成笑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明虽说有南北两都,但实际上南都不过是个摆设,兵、财、权都集中在北都。如果胡宗宪建成了舰队,那南边就也有兵、有财了,有兵有财,又有长江天险,东南又是财赋重地,北边还坐得稳?这一点我能看得到,朝廷又怎么会看不到?胡宗宪要是只想弄二三十条船守住江口还好,若是真想建立舰队来对付我,要么谋反自立,要么性命难保,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难怪您这么不在乎!”徐渭恍然大悟:“原来是早有了后手!”
“文长!”周可成沉声道:“我的舰队离开后,恐怕有些人会来找你的麻烦,你有什么对策吗?”
“对策?”徐渭皱起了眉头,苦笑道:“舰队走后那些阎王应该不会出面,不过小鬼估计不会少,倒是头疼的很!”
“既然是这样,你就去留都或者杭州吧!”
“那金山卫这边呢?总得有个人出头把总吧?”
“那也未必,就按照堺一样由和议众出面管吧!让本地商人们出来推举六个信誉卓着,资产雄厚的人,我们再举荐七个,一共十三人,小事轮值,大事合议便是,一些过于碍眼的产业也可以出手,你就隐身幕后,没必要抛头露面了,这样对你好,对金山卫也好!”
徐渭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周可成是想把金山卫本地化,这样一来,不但自己可以隐身幕后,而且官府对其动手,自然有参与其中的本地缙绅商人出面阻挠,很多事情就模糊起来了。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觉得还是留都比较好,消息灵通,而且江对面就是扬州,去京师也方便些!”
“这个你自己把握,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周可成笑道:“文长你且忍耐三年,三年后就又是一番局面了!”
“大人说笑了!”徐渭笑道:“携千金而居秦淮河畔,与旧院群美为邻,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怎么可以说忍耐呢?”
三天后。
“上船了,上船了!”
胡安站在跳板旁,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停泊的船,在不计其数的桅杆中,他瞥见一条雄伟的三层甲板战舰,鹤立鸡群。显然这种帆船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当时普遍使用的卡瑞克帆船很相像,不过这条三层甲板船要小一些,大概排水量不会超过七百吨,船身也更加狭长,船首也更矮一些,狭长的侧舷布满炮窗。胡安将其与王国海军的同等战舰加以比较之后,沮丧的发现同等大小的船只这种船所装载的火炮更多,航速也应该更快一些,在海上炮战中应该更占据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