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劳丁抱住自己的头,陷入了痛苦的挣扎,莫娜怜悯的看着这个男人,土着少女明白这种感觉,自从来到人世,她就被告知没有什么对于一个人来说比部落、祖先更加重要,她是卑南部的莫娜,酋长巴莱的女儿。她活着的时候是部落的一份子,而当她死后也将和祖先的灵魂在一起。莫娜见过那些被部落驱逐出去的可怜虫、那些徒具人形的生物,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家伙是怎么活下来的,更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残酷的命运降临在她的身上,卑南部被消灭了,而她作为一个个体却活了下来,直到寻找到了一个新的群体,她现在已经是兰芳社的莫娜、周可成的莫娜了,但那段时间的痛苦和茫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阿劳丁终于抬起头来,这个坚强的汉子此时却仿佛无助的幼童,双眼里满是无助和痛苦。周可成一言不发,等待着他的回答。
“兰芳社,我选择兰芳社!”
“很好!”周可成站起身来,走到阿劳丁身旁,将其拥入怀中,紧贴对方满是胡须的双颊:“我的朋友,我任命你为马刺甲城的总督和西方面舰队的指挥官!”
阿劳丁松开胳膊,他看了看周可成,突然苦笑道:“你刚刚难道不害怕我扭断你的脖子吗?我虽然没有武器,但我的双手本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因为杀了我解决不了问题,你已经见识了兰芳社的力量。既然这样的力量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为什么不站在这种力量一边呢?”周可成笑道:“过去的东西虽然让人留恋,但早晚还是要逝去的。身为男人,放下感伤,努力向前才是正道。我们都还年轻,等到我们的背脊弯曲,牙齿脱落,满脸皱纹的时候再去留恋和回忆也不迟!”
“你说的对!”阿劳丁叹了口气:“虽然让人痛苦,但的确如此,褪去过去的蝉壳,长出翅膀的虫子才有明天!我回去后就派人送信给阿鲁沙,苏丹之位是他的了!”
九天之后,班达亚齐郊外。
谈判的地点是一片大理石采石场,经过多年的采挖,山体的植被和土壤早已被铲除干净,只露出裸露的洁白的岩体,宛若白骨。
“看来我们来早了!”阿劳丁苦笑着跳下大象,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毫无遮拦——这也是双方选择这里的原因,谁也没法设埋伏。
“看来你弟弟是一个绝不肯示弱的人!”周可成笑道:“但凡谈判,总是早到的等晚到的,弱者等待强者,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这倒是,阿鲁沙从小都是这样!无论任何事情他都不肯屈居我之下!”阿劳丁笑道:“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决不肯后退半步!”
“还真是无趣的兄弟关系呀!”周可成笑了笑:“不过这么说来,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他听到你说要把苏丹之位让出时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是呀!不过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某种诡计!”
话音刚落,一名军官喊道:“有人来了,那应该是阿鲁沙王子!”
“不错,就是他!”阿劳丁打量了会来人,最前面的正是阿鲁沙,只不过旗号与自己的有些不同——他的旗帜上的马来克力士剑是红色的,而自己的是黑色的。
“弟弟!”第一个开口打招呼的是阿劳丁。
“你不是我的兄长!”阿鲁沙冷冷的扫了这边一眼:“从垂死老父手中抢夺权杖的你已经失去了阿拉乌丁家族成员的资格!”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阿劳丁笑了起来:“王子殿下?”
“你应该称我为苏丹!尊贵的苏丹!”阿鲁沙冷笑道。
“你还是像过去那么无趣,阿鲁沙!”阿劳丁厌烦的摆了摆手:“好吧,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争论相互称谓的,让我们停止这种无聊的口舌把戏吧!阿鲁沙,我今天请你来是想与你商谈苏丹之位的事情!”
“如果是这件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商量的!”阿鲁沙冷笑的:“已经有一大半领主和王公支持我,我的军队也比你多,我登上苏丹之位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阿劳丁张了张嘴,想要反唇相讥,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索然无味,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争论谁强谁弱已经不重要了。我今天请你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打算把苏丹之位让给你!”
“什么?你打算把苏丹之位让给我?”阿鲁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怀疑的看了看阿劳丁:“阿劳丁,你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没有什么鬼把戏!”阿劳丁不耐烦的答道:“你不是想当亚齐人的苏丹吗?很好,我不和你争了,难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阿鲁沙向兄长投以警惕的目光,显然他对自己的优势并不像方才表现的那么有信心——虽然几年的苦心经营让阿鲁沙争取了更多的支持,但不久前在巴布乌达村的惨败也给他减了不少分,而且兄长在将略上更非自己能及,还有强大的外援,最要紧的是,班达亚齐在阿劳丁的控制之下,那是亚齐人的首都,也是最富庶,最坚固的城堡,这在王位争夺战中都是很重要的筹码。
“阿鲁沙王子!”周可成低咳了一声:“我想二位之间应该是出现了一点误会,可否让在下劝解一番,省的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