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会对正派好人严苛要求,吹毛求疵,却对恶人无限宽容。正如俗话说,好人想成佛,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还未必能成功,但恶人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而女人如果太保守,故步自封,按部就班地做个世俗男人眼里的“好女人”,那她只能是个贤妻良母,连和男人平等地争权夺势的想法都不会萌生。
故而陆令萱聪明啊!更有胆识、远见!
假如陆令萱自诩好女人,那她光做女相,入朝为官,抛头露面这一件事,就足矣被那些没本事、还自以为是的男人喷死,给她摘去好女人的名声。
世间多数女人对待舆论是只论对错,不看性别。而男人围剿女人只看性别,不论对错。
他们骂你只是因为你是女的,喘气都是错的。女人再如何谨小慎微,压迫自己去讨好男人,也只是会让女人以后的处境更艰难。
如果女人心态放开了,男人的言语讨伐伤不到你,那些损你利他的、硬扣在你头上的枷锁,自然就套不到你身上。
正如朝廷大部分男臣,对这位女侍中陆女相恨之入骨,可又无可奈何,就因为再怎么弹劾她,都无关痛痒啊!
因为陆令萱是个坏女人,开诚布公,有一说一。谏臣再怎么弹劾辱骂,也就能骂她牝鸡司晨,私事混乱,但她的女官,她的政绩都是明晃晃摆在那的。
就算有人想贪她之功,那一上早朝,朝堂上,她身后一列女官就能拿出证据对着开骂,谁还敢了?这就是话语权。
大齐需要更多女人站在高位,才能听见更多公正的声音。天下需要更多女人站在前面,才能听见更多百姓的声音。
至于陆令萱那点私生活的坏吗?更谈不上了,她三夫四侍,贪财好色,爱逛红馆又如何?但这都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怎么到她个位极人臣的女相头上,皇帝的乳母头上就不行了?
陆令萱胆量超群啊,别看她只是迈出了、坦然接受坏女人这一步,实际上,她不止失去了儒家硬扣在世俗女人头上的枷锁,失去了“妇德”,还拥有了权利地位,钱财男色,富贵荣华啊!
她失去的东西太“沉重”了,以至于至今还承受着这样“惨烈”的代价,无拘无束,享受人活着基本平权的日子,真是一眼望不到头啊。
因此,可想而知,当安德王一己之力拆散兄嫂,这郑玄女被小叔子勾引了,陆令萱肯定是摇头叹息,这皇太女算完了。
可当安德王事情败露,被小嫂子说抛弃就抛弃,分分合合闹了许久,她仍能掌控主动,陆令萱便有些拍桌疑问。
直到近日,郑玄女在边境两国来回下注,却把自家的兰陵王、安德王迷的要死要活,还把对家的皇帝勾的御驾亲征,抢起女人来不择手段,她显然是一副猎手伪装猎物的姿态。
陆令萱不免对她感了几分兴趣。
人生在世,生活都那么苦了,再不好点色放松一下,真是要把人累死,没奔头了。
元无忧拿“昏君”当幌子,别人拿美人计蛊惑她,她将计就计,拿中了美人计蒙蔽上层。
陆令萱的作风和她不约而同。也算英雄惜英雄,同好喜相逢。
总结下来就是:陆令萱这边的女官选拔条件是案底越厚,审核越快。不怕你坏,就怕大事儿面前,你胆儿小做不来!
听完高奉宝所言,元无忧犹豫了下。
她其实并不想再与齐国有瓜葛,毕竟她更想回故土,回到风陵王府。但现在,她人在齐国地盘,生硬的拒绝,恐怕自己就走不脱了。
就在这时,在旁边围观的安德王和祖珽等人群情激奋,痛斥他拿着鸡毛当令箭!
高奉宝面对众矢之的的境地,仍然藐视一切,还眉眼倨傲地,让人将安德王等人都遣散开,将此地独留汝南女君,给她时间考虑。
安德王自然不愿离开,众人便僵持起来,都等着元无忧表态。
中书令高奉宝毕竟是陆女相的宠臣,真正意义上的男宠,裙下臣,面对他以权压人,众人敢怒不敢言。
同时心里都不禁酸他。不就是仗着年轻傍上了女相,狗仗人势,神气什么?
当官就像参与皇帝的选秀。还是每一天都要重选,除了政绩漂亮,还得有突出的才艺。
权力养人啊,也得看有没有实权,干没干实事。就像陆令萱底下那些女官,如果随便来个女官突然上位,传出她和朝中男臣有私情,别人会说她是靠“睡服”上位的。
而如果陆令萱提拔了哪些男臣,哪怕睡了男丞相,别人都得酸那老男人嫁的真好。私下还得琢磨,谁知道他怎么上位宰相的?毕竟这大齐的朝廷是铁打的陆女相,流水的男丞相。
这就是口碑!这就是陆令萱的地位!
毕竟谁到了那个位置上,都是权威化身。狭隘的“女人”是种处境,而非性别。
如今,陆令萱是真心想招安元无忧。
除了看重她的能力,陆令萱更看重她的身份,但自己不敢说出口的,是自己如果把两朝小皇帝都攥在怀里,起的是个两头下注作用。
陆令萱心想,倘若哪天齐国战局有变,就算高家死绝了,对她反攻倒算,她把这个西魏女帝的独苗扶上皇位,自己还是位极人臣,不是摄政也能摄政。
而高奉宝最通女相的心思,也私心想把他这位妹妹拉到自己身边,自然卖力促成。
元无忧也狠了心的跟他打马虎眼,搪塞拖延,终于等到了转机。
就在这时,从木兰城折返的郑观棋来信,说斛律恒迦与党项人争夺城池,失手错杀了、送郑太姥骸骨回去的姜君母女俩。
听到这消息,元无忧如遭晴天霹雳。
她暗自咬着后槽牙发愿,不日,一定要踏破木兰城!管他斛律恒迦还是党项八部,大不了都给她死!
随后,她看也没看高延宗一眼,就问自己那匹马呢。
然后那男兵自告奋勇,要给她找马厩去,冯令心也问她,可是要去给郑太姥报仇?
等元无忧找到自己那匹,从风摆穗那里继承的踏雪乌骓马,就要独自前去,在场没人拦得住她,倒是冯令心偷偷塞给她一把白漆弓。
单人匹马的元无忧都走出博望城了,又被纵马追出来的高长恭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