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挺诧异,但还是躬身蹲下,接过獒犬嘴里那朵花,它这才咧嘴吐舌头,冲她笑。
“你从哪儿摘的山茶花啊?”
她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对着狗说人话,还能指望它回应吗?它要是回人话了,该跑的就是她了。
站在旁边的米擒林双臂环抱,冷眼瞧着这一人一犬,没好气地道:“它还能在哪摘的?之前在野外,爬树摘的呗。”
元无忧愕然,“它还会爬树啊?”
“你不知道啊?它爬的还挺好,不然我们能给它关笼子里吗?”提起此事,米擒林比她更惊讶,随即气愤道,
“它上树摘花,把树枝、花朵当玩具那么玩儿!谁靠近它就咬谁,咬完人了还要把花捡起来叼着……我还纳闷呢,它为何喜欢这东西?原来是要留着送给你啊。”
听罢米擒林这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元无忧眼前仿佛都活灵活现地看到了,獒犬铁军在她眼前上树摘花的情形,不禁会心一笑。
她这森然一笑落在旁边的男子眼里,直把米擒林瞧得毛骨悚然,他歪过头,小声道:
“怎么,这狗和这花有说法吗?”
“没有。”元无忧觉得要跟他解释一通,这匹獒犬大名叫“山茶”,却是个没见过山茶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牧女给起的,这渊源说出来太麻烦了,索性不跟他讲了。
米擒林也没揪着不放,便自顾自道,
“这家伙真不愧是雪地獒犬,太狠了!它竟然还会上树摘花,下河摸鱼,跟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语言不通,但有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它一个牧羊犬居然不保护我们的羊!”
元无忧闻言,摇晃了下脑袋,啧声,
“它要是给你们牧羊才奇怪呢,你们拘禁它,还想让它给你们干活?你们这才是太狠了吧?”
“关键它也没给我们干活啊!不止咬死了二十多只羊,还咬了我们好几个兵,差点把可汗也咬了,我们只能把它单关进笼子里了。”
米擒林说这话时,獒犬铁军显然听懂了,瞬间四肢绷直着站起来,耳朵都立了,不止拿那双泛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剜瞪着米擒林,还冲他呲牙哈气!
见到铁军后,元无忧又给它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确实没受伤,这才带着獒犬一起上路。
一行人临近新野县,才知除去细封部的党项七部,聚集在新野的羌兵就剩下了六部。
李暝见一来报信,替妹妹召集人马,拓跋部就跟他去守木兰城了。
也就在刚刚,元无忧收到了李暝见的飞鹰传书。
信上说细封部和白兰勾结,争夺木兰城控制权,还想对贝尔两口子下毒!
等他赶回去时,贝尔已经怒而杀了白兰部落的人,白兰便要与党项决裂。
一听白兰亮出狐狸尾巴,开打了,元无忧兴奋地直呼“打得好哇!”
她到此时才深刻意识到,何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白兰的装备武器和她们的实力、野心不匹配,她们就是行走的武库,谁都盼着她们犯点错,给个借口让人光明正大的趁火打劫。
一提怀璧其罪,元无忧不由得想起宇文怀璧来了。他成也这个表字,败也这个表字。
眼下木兰城已经内斗起来了,元无忧立即喊米擒林等人绕路,要马不停蹄赶回木兰城!
就在这时,襄阳太守撒出去的斥候回来报信,说在城外不远,发现了大股白兰羌兵和萧家的白袍军,看那架势是要围攻新野。
但元无忧知道,新野城外的兵马都是乌合之众,并非白兰主力,真正处境危急的是木兰城。
而后,元无忧立马吩咐下去,先调集城内的襄阳军和党项羌兵守城。
届时开战之后,见到白兰她们的弩兵一定要找掩体,游击着打,一旦有机会,一定要缴械了她们的弓弩和马匹,还有犀皮甲!
安排完后,元无忧亲率党项三部羌兵。在她的带领下冲溃了城外的白兰人,将敌军层层击退。
她这行人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打到木兰城附近的随州,才知南边乱成了一锅粥,安陆郡居然被白兰和萧家屠城了!
听说还是萧家的江夏公主坐镇指挥。
安陆郡依托有利地形,在对白兰侵略者进行分段阻击,节节抗击,元无忧则带兵绕后。
而党项大军尚未与敌方遭遇,正好快步跑到前头打探。
远远瞧见前方火光冲天,硝烟滚滚,红透了半边天。
素来冲在最前面的元无忧,这次绕后也没落后,倒是误打误撞,撞到夺取了安陆郡一块城区后,在生火造饭的萧家白袍军了。
城区内有不少楼宇坍塌,因为是被破窗砸门进去洗劫掠夺的,故而目之所及,几乎没有一间房子完好,全是断壁残垣。
因为元无忧胯下的乌骓黑马跑的太快,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深入敌人内部时,回头已经看不见自己的卫兵了。
她放慢马速,缓缓走入。
而映入元无忧眼帘的一切,都让她以为自己做了噩梦,误入了九幽炼狱。
因为元无忧所经之处,除了死尸就是一口口大锅,里头咕嘟咕嘟冒泡,还散发出热烘烘的白雾,隐隐可见里头煮着人。
一股酸臭腐烂味儿,充斥着她的鼻息,熏的她头昏脑胀,但这样的气味笼罩着这片城区所有地方,让她避无可避。
同样无孔不入。
下一刻,元无忧身后就出来一声惊呼:
“国主你看!前面又是那个独眼龙女人!”
元无忧余光一瞥身后,才发现米擒林不知何时跟上来了,还带着他那十几个卫兵。
“哪有独眼龙?你眼花了吧?”
眼前的白雾茫茫,热气昭昭模糊了元无忧的视线。
可米擒林坚持地指着前方道:“你看!”
元无忧没走出多远,还真遇见了萧桐言。
因为那位戴“红围脖”的独眼龙太好认了,彼时,萧桐言脖子往下的白军服和银甲,都被血染成暗红,正拿个大铁勺从铁锅里捞肉。
元无忧本不想与这家伙正面遭遇,萧桐言却拦住了她。
“呦,你是被香味儿吸引来的吧?山幕僚说过一句诗,叫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她还是那把沧桑浑厚的嗓音,听不出男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