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檐下,目送姐姐小脚微点,姿态轻盈飞身越墙而去,张玉郎眉头深皱。
大夏如今形势是修者高居,武者立门,佛家开宗,道家结观,儒家成派,富人联势,官宦勾连,穷人身无分文深陷泥潭。
各阶级行业泾渭分明,守旧顽固不化,敝破帚而自珍。
倘若是贫寒儒家士子,没有背景,名望,名师,本钱,以及名士朋友们帮忙吹嘘跪舔,传播名声,抬高逼格,纵使才高八斗,也一样存世艰难。
底层武夫也差不多,顶多不过是更强壮些的蝼蚁,危机来临时,死相略微好看一些罢了。
屌丝逆袭装逼打脸的桥段,不存在这个时代。
眼前困局,异世的学识套路,大多都用不上。
张玉郎深深感受到来自封建社会的恶意,严重阻碍了他发财大计。
文采他有,变现渺茫,武道他懂,却不知何处可捞钱。
纵然身怀文武艺,吃着官饭,却也一时无措茫然。
索命门弟子身份,不提也罢,一提,掌门就让他一个区区淬骨巅峰的战五渣,去执行任务。
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掌门...这的确是一个心狠手黑的掌门做出来的事。
但这和千里送人头有什么分别?
他脑子搭线了才会去执行任务,白嫖一万两白银它不香么...
“唉!”
一文钱难住英雄汉。
想到这,他仰天长叹。
…………
“力拔山兮气盖世...”
声音突兀传来,近在数尺,打断张玉郎思绪。
循声看去,雪夜中,一道身形立在老宅墙头,
来人长发束起,三捋长须,身穿灰色短襟道袍,左手持短剑,右手虚招盼,模样甚是干练,目光对上,眼神殷切,似在等他回应。
夜以文会友么?
“时不利兮骓不逝!”张玉郎脱口而出。
灰衣人神色失望,拱了拱手,摇头转身离去,落下墙头不见。
看来不是以文会友。
莫名其妙!
当我家大门是摆设么?一个两个仗着会点功夫,全都飞墙过院而来,张玉郎暗自腹诽。
若我是个美貌寡居小娘子,在这寒冬雪夜,岂不是瑟瑟发抖,木有一丝丝安全感。
还好我是个男子。
生在古代,性别是优势,尤其是夜深人静时。
在我那个年代,性别虽然也是优势,但优势方是女子,
通常,一个美貌女子前边走着,后面必定跟着一长串舔狗,各种姿势都有。
这个年代嘛...我喜欢。
眼前浮现一副画面,茶壶嘴,长又弯,想伸入哪个碗,就深入那个碗,想在碗里流一点,就在里面留一点。
可以流到溢满。
这是个茶壶选碗的时代,碗没得选择。
甚至卑微到连姿势都没得选。
其实很多茶碗也想做个好碗,但被逼无奈...硬接。
张玉郎心有所感,原来古时重男轻女的原因,不是好养活,也不是壮劳力。
而是当壶不当碗。
在攻和守,猪和白菜之间,人通常更希望自己是攻方,是猪。而不希望自己是守方,是白菜。
这大概是男人甘心情愿被形容成猪,而不会恼火的时候。
一股淡淡的优越感涌上,他忽然没那么迷惘了,心头灵感突至,眼前难题迎刃而解。
真到了山穷水尽时,完全可以黑布遮体蒙面包头,趁叔叔不在家的夜晚...翻墙越院,打劫婶婶去。
这事可行,可行性很大!
不过得从长计议,考虑到方方面面,尤其是暴力姐姐,武力值颇高,以免被她当成采花贼,一拳锤翻。
毕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久前,身体前任才被干翻。
若是再被干翻一次,龙玉佩怕是保他不住。
龙玉佩带着他神魂穿越时空后,便再不复以前圆润饱满模样,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掏空了躯体。
插好门栓端坐桌前,手指轻敲桌面,张玉郎眉头皱起,完善着行动方案。
一瞬间,脑袋里涌上三个妙计,串通合谋,调虎离山,下手暗算。
暴力姐姐虽隐藏的深,但家人都知道她会武功,再加上她在叔叔家格外受宠,此路看来不通,串通合谋...划掉。
下手暗算的话,风险有些高。
以他战五渣的实力,绝不可能会有突袭成功,放倒姐姐的可能。
而过不了姐姐,自然就不可能进入婶婶...那里,取走钱财续命。
即使能暗算成功,那姐姐短时间内一定会失去战斗力,等他拿钱离开后,大长一夜,两女处于待宅状态...
噩梦!
张玉郎打了个寒颤,忙摇头甩出脑袋中噩梦般影像,否决这个计策。
为图二三两纹银,再把姐姐和婶婶都搭上,也太不合算。
那就只剩下调虎离山,怎么调,调走多久,还得一一思量,以做到天衣无缝,并把自己给完美摘出来。
张玉郎摇头感叹:为点小钱,他太难了,
这心思当初若是全用在创业上,也不至于一事无成,靠着女朋友力顶,才有车有房。
目光一转,两幅骨架映入眼帘,张玉郎一愣,从脑海中搜索一圈,却没能提取出相应信息。
他不信邪,又搜索一遍,这次有了蛛丝马迹。
小时候,姐姐曾告诉他,这两副骨架与爹死因有关,不要轻易触摸,另外,爹留下的月记本上,记载着骨架信息。
那时候他还小,不识字,只会懵懵懂懂点头。
张玉郎回过神,从木柜中摸出老爹的月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定睛瞧去。
【大武二年腊月初九:布局数日,机关算尽,杀邪盗失败,右手负伤,心有不忿,顺手牵走一对白玉骨。
大武二年腊月初十:今天打听到消息,江湖传闻,此乃道门圣物白玉骨,骨架上隐藏着两本绝世秘籍,秘籍中有超越武道的力量...,虽然刺杀失败,还狼狈逃回,但此物价值连城。我张瑬果然机智,
此行不亏!
大武二年腊月十一:仔细查看两天两夜,寸寸抚摸玉骨架,不曾发现任何字迹,印记,更无秘籍存留。莫非传说是假?
大武二年腊月十二:娘的,那老杂毛常常和死人打交道,果然心歹,竟在骨架上涂抹剧毒,此毒甚是霸道,我手麻难制.~怕是要不久于人世。
此行还是亏了!】
张玉郎放下月记,思绪翻动。
他是大武元年生,大武年号只有十八年。如今是大成元年,新皇登基第一年。
两幅白玉骨本是道门圣物,却在邪盗手中被老爹顺来。
由此推测,白玉骨不是老杂毛从道门偷出,就是从古墓得来。
根据老爹留下的只言片语,老杂毛应该是盗墓者,属于盗门。而老爹属于索命门,两人同属秘八门却生死相见。其中定有渊源。
秘八门名声不显,却历史悠久,从古传承至今不衰。
天下间很多没有本钱的买卖,都可归类于盗门,
无论是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还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摸金术士,这些都算是盗门之人。
索命门中则尽是刺客,杀手,虽然是心狠手辣之徒,却各自有职业,本本分分活着,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一旦天下有大奸大恶出现,索命门徒便会本着为民为天下的信念,惩恶扬善。
即使明知有去无回,毅然选择“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另外六门是蛊门,机关门,千门,兰花门,巫门,魔门。
索命门最初的宗旨,与原本世界里,历史上的荆轲,要离,专诸,无名,百韧所做之事一般无二。为民为公,不计较个人得失。
但如今索命门已不复往日荣光,不再被世人景仰传诵。
由于大夏朝初期赶杀外八行,导致索命一门遭受重创,最后演变成拿人钱财,替人索命的局面。
上次去领钱时,张玉郎被指派的任务便是刺杀他顶头上司的上司,现任长安府尹尹正德。
张玉郎并没有当场应下,犹豫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打不过,二是尹正德是个好官。
打不过很好理解,尹正德毕竟是京城府尹,三品大员,手底下护卫众多,高手如云。
而好官,在这个世界,小贪小恶但大道理上不糊涂的官,就已经是好官,深得百姓称颂。
而清如水明如镜那种官员,一般来说只存于传说中,几百年难得一见,十万中无一,比良家寡妇还难寻。
因为一旦成了寡妇,良家不良家就由不得自己。
这毕竟是个茶壶为主导的世界。
茶壶里水一旦满了,它不会憋着,基本上是想往哪个茶碗里倾泻,就往那个茶碗里伸,才不会管茶碗愿不愿意,方不方便,满了没满。
但尹正德,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好官。
长安府市井传言,尹正德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方面大耳,阔口挺鼻,剑眉厉目,一身正气弥漫周身三丈开外,宵小之辈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更别说正面硬刚。
据衙门里同事说,每天上朝,尹正德都是孤零零立在一处,方圆三步之内没有一个官员。
大家都说靠近尹正德,灵魂就难以自制的颤抖,浑身哪哪都不得劲,故而大家都避而远之。
新皇帝头一次上朝,见状顿时心生不悦,便下来龙椅,立到尹正德身侧,为众大臣做亲身示范。
只坚挺了半盏茶,皇帝便一泻千里,仓皇退朝而去。
皇帝觉得自个灵魂肮脏腐朽,无地自容,不该刚登基就娶那么多妃子,不该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不念苍生。
此后半个多月,皇帝一次没碰后宫佳丽。日日按时早朝,批阅奏章。
连皇帝都顶不住尹正德的正义气场,传说顿时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
张玉郎想了想,腰围八尺身高八尺,那不就是个肉球么。
阔口挺鼻,方面大耳,剑眉厉目,那不就是发怒的如来佛么。
尹正德虽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但他才上班十天,还无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