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张玉郎忽然想到一事,遂问道:“老陈,你对萧展熟悉么?”
陈老头一愣:“老朽与萧大人共事二十年,自是熟悉的,大人想问哪方面的事情?”
“我常听他说要纳妾,可也没听说过他有妻子,这是为何?”
上次抄赵光家,萧展拿到一大笔钱财后,言之凿凿说要纳妾,这次来武功县路上,他也说了纳妾,但据张玉郎所知,绰号“无情铁手”,“萧铁鸡”的萧展并未娶亲,属于青楼常客,夜夜换新欢那一类型的。
老陈恍然:“萧大人确实没有妻子,这其中有个缘故。”
顿了顿,不等张玉郎询问,老陈笑道:
“萧大人年轻时,是有过一门亲事的,那姑娘是咱们关中人,模样俊俏,萧大人喜欢极了,逢人便夸他未婚妻如何如何美貌。成亲当晚,那姑娘对他说:‘我性格不好..不会做家务...不会女红...爱睡懒觉....还爱喝酒,你会不会介意?’”
“萧展当场傻住,憋了半天,问她:‘那你...就说你扛不扛揍吧。’那姑娘说:‘你就说让不让还手吧!’”
说到这里,老陈停住不言,摇了摇头,叹口气。
张玉郎含笑不语,一旁的长平公主却急了,追问道:“后来呢?”
老陈连忙回道:“后来,萧家洞房里咣咣当当响了一整夜,第二天,萧大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将那姑娘给休了,从此后,绝口不再提娶亲的事。”
“哈哈.....”
这怕是被新娘打惨了...张玉郎忍不住笑出了声。长平公主也掩着嘴,香肩抖动。
老陈头却没笑,只是定定望着从天窗口射进来的猛烈阳光,光束中,浮尘飘荡,目光失距陷入回忆。
这其实是个悲伤的故事...张玉郎停住笑,默然不语。
王府。
王成双手捧起冰镇酸梅汤,呲溜了一口甜腻爽口的猩红色液体,长“嘶”了一声,一脸舒适,而后却叹口气:
“唉,劲敌突现,地主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喽.....”
一根筋认死理的穷书生耿忠,忽然成了文武双进士,还认定自己杀了他堂兄。
虽然明的暗的,他都不惧耿忠,但他已过中年,早没了争强斗狠的心思,而耿忠还是个热血青年,正是一言不合就会拼命的年纪。
这让他心里很是没底。毕竟孔子曾经曰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关中男儿,常年与胡人打仗,唯独不缺血性,全都是一点就着的烈火性格。
这会,王成心里有点毛。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最少也要证明县令之死与我无关才行。”
“嗯,朝廷特使也要打点一番.......双管齐下。”
正想着,亲随王七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老...老...老爷,不好了!”
王成不满的横了他一眼:“何事大惊小怪?”
“老爷,就在刚才,耿忠当街撒了几万个铜板,还发誓说与您势不两立。”
王成吃了一惊,没想到耿忠耿直起来,真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这是要跟我死杠到底啊......王成刚想这么说,突然察觉到不对。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王成虽然与耿忠没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知道,以往的耿忠是理智的,谋定而后动的,现在的耿忠却是莽汉无脑类型的。
一个人的做事风格不会忽然间变化这么大。
王成微微点头,问道:“然后呢?”
王七道:“回了耿家老宅,之后一直没见动静。”
王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耿家老宅破旧不堪,还能住人?”
说到这里,王成又呲溜了一口酸梅汤,咧开嘴思索着。
王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张口问道:“县令明明不是老爷杀的,耿忠为何认定是老爷所为?”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是个下人...王成责备的望了他一眼,摆手道:“你下去吧,继续盯着他。”
王七应声而去,一溜小跑消失在门外。
王成回到房间,插好门栓,从木柜中,取出一个模样精致的小鼎,端详着,自言自语道:
“人虽不是我杀的,可这耿家的宝贝却是落在我手里了,不过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难道说真的内含气运,可助子孙后辈飞黄腾达?”
…………
张玉郎骑上四不像,沿着萧展留下的暗号,直奔武功县西郊的耿家村。
小半个时辰后,张玉郎在耿家村外见到了萧展,他神神秘秘伏在路旁左侧一处小土包上,身体上插满了植物树叶,伪装的像一个绿色稻草人。
张玉郎立在土包下,目光掠过右侧不远处的干水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目视前方,轻声道:“有没有发现?”
“有发现!”萧展压低了声音回道:“大人请看,那一户破旧的房子就是耿家。”
张玉郎四下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哪一户?这里房子都很破旧。”
“门口有块大石头,挂着白绫那一户,看到没?”
萧展声音低的像地狱里的幽灵,若非张玉郎听力超群,还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看到了!”张玉郎纳闷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人,从干水沟里出来,骂骂咧咧道:
“看到就看到了,喊什么喊,没见过蹲坑啊!”
那人说着往村外走去,不一会就没了影。
萧展翻身下来土包,将装束换回正常,神神秘秘道:“大人,刚才那人也是来监视耿忠的。”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他是拉屎的村民。”张玉郎顿时有些懊悔,否则,抓过来审问一下也是好的。
萧展一脸无奈道:“属下特意压低声音,就是在提醒大人,附近有人!”
......我特么以为你嗓子有毛病呢......张玉郎摆摆手,揭过这一茬,问:“有什么发现?”
两人步入耿家村,临近耿家老宅外,发现院子里站着许多村民,正在撤销灵棚,收拾院子,其间夹杂着窃窃私语。
张玉郎隐约听见:
“耿大毛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当上县令,却一命呜呼了,家中宝贝也失窃了。”
“嘘~不能叫耿大毛,得叫耿青。”
“你们说会不会是王成下的手,他对我们耿家人一直不善,经常说耿家只是武功县第二大姓,得唯他们王家马首是瞻,这次耿青当县令,触动了他脆弱的心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耿青,将他家宝贝给弄走。”
张玉郎立在门外,久久沉吟。
耿青就是被杀的县令,本来,他是不能能在原籍上任的,能上任的主要原因还是武功县王姓人太多了,大成皇帝想让他牵制一下王家,平衡一下地方实力。
没想到,耿青刚上任就被干掉,大成皇帝因此雷霆震怒,派自己来彻查此事。
见张玉郎与萧展立在门外,院子里出来一位村民,神色警惕问道:“你们找谁?”
“找耿忠。”?张玉郎沉声道:“我乃朝廷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