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府。
酒宴从上午延续到黄昏,席间,众人陆续在俏丽歌姬搀扶下,离开了个把时辰,其余时间皆在饮酒,议事。
众人此时尚处于半醉半醒状,思维极其活跃,席间气氛热烈。
李岩叨了一小口菜,面朝王则说道:“巨臣兄,六部之中,唯有户部尚书顾承与我等聚不到一起,不如也将其拉入我们的联盟,以后相互照应。”
的确有必要将顾承拉进圈子,共同进退......众人纷纷点头附议。
钱多转而说起另外一则消息:“九月初九,陛下大婚立后的同时,铁臂营统领吕奉的妹妹将与南灵伯成亲。”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一同成亲的,还有闫家第五女。”
是人就会成亲,这有何大惊小怪....李岩微微颔首,并未当一回事。
旁边的王则一脸凝重,问道:“这消息属实?”
得到钱多肯定的答复,王则又问:“益善兄,听说你与顾承相熟,私交甚厚?”
钱多点点头,含蓄说道:“我曾于他女婿司徒钧处,借过一次户部年报。”
什么借年报,分明是抄袭....王则也不戳破他的糗事,颌首道:“他女婿确实风姿无双,每次上街都被无数女子围观,几乎重现昔日潘安掷果盈车的盛况。”
钱多微微皱眉,疑惑道:“此话何意?”
王则微微一笑:“闫五小姐已住进南灵伯府,此事已成定局。可吕奉之妹还没有住进南灵伯府,我们要阻止二人成亲,阻止张吕两家联姻。若能成功的话,南灵伯以后便很难通过吕奉――也就是军方的支持来翻身。”
保皇斗士张玉郎翻不了身,那八大姓的日子就舒服了。
钱多恍然,接过话头道:“如此说来,破坏张吕联姻的重任,非司徒钧莫属!”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同样的,美人也难敌美男计。
不管成不成,试一试总是没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勾心斗角,如何对得起大家在官场上淬炼出来的一身本事?
“妙啊!”众人齐齐抚掌,大笑。
“可要如何才能说动司徒钧出手呢?”钱多问出关键。
众人顿时僵住,笑不出来了。
这时,下人疾步来禀:“老爷,户部尚书顾承求见,现已在府门外。”
“来的正好!”?王则喜出望外?,起身道:“快快有请......慢,本官亲自去迎!”
......
云飞扬家隔墙一处府邸,朱漆大门上方,挂着“司徒钧府”四个大字。
司徒钧驾着马车自外面回了府,轻挥衣袖,整了整仪容,吩咐府中下人道:“将车上这些果子搬下,悉数喂马。”
而后在夫人顾氏的迎接下,飘然入内。
下人们动作熟练的将车厢中的圆果一一取出,就地处理,他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司徒钧每次外出归来,皆是如此,今日车厢里的果子还算是少的,多的时候,人都无处下脚。
这些果子,其中少数是下人们分食了,大多则是让司徒钧那两匹驾车的马给啃掉了。它俩每次出去,都要额外驮一车果子回来,司徒钧爱惜马匹,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给它们加餐...
“你们有没有发现,大人最近收到的果子少了许多,以前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确实是少了,都不够我们吃。”
下人们交头接耳,习惯性抱怨着福利莫名其妙的减少了。
刚收拾好马车的马夫王三,正打算将马车赶回车棚,闻言嗤了一声,道:
“你们懂什么?果子少是因为长安府新出了一个美男子,堪称我们大人的劲敌,那些无知少女,都跑去看他去了。”
王三摇摇头,语重心长告诫道:“大人正为此事苦恼,尔等休要在大人面前谈论此事,以免招致责罚。”
说罢,正要离开,忽听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切,司徒钧已经老了!现在是我家公子的时代。”
王三转头望去,见隔壁云家的马夫刘成,正扒在院墙上,探出半截身子,嘲笑众人。
同为马夫,各司其主,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有一些时日了,经常互相口吐芬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每日里,但凡司徒钧驾车出行,云家那位整日游手好闲的小帅哥,就一定会驾车跟随,明里暗里较劲。
一来二去,那些为司徒钧着迷的姑娘们,纷纷改换门庭,冲着小正太云飞扬抛媚眼,红着脸扔果子。
王三冷笑着反驳道:“无知小儿,你家公子如何能与我家大人媲美,不知天高地厚!”
刘成大怒:“王八蛋,别以为你家主子是个户部五品小官,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家公子的背景,说出来,吓尔等一大跳!”
王三淡淡道:“汝主不就是被罢了官的南灵伯的小舅子么,有什么好吹嘘的?我家主子,前些日子被皇上亲口称赞,破格提拔,我显摆了吗。我家主子待会儿要去拜访帝师,聆听教诲,我得意了吗。汝主?切......黄毛小儿,不知所谓!”
他不屑的瞥了一眼着趴在墙头上的刘成,摇摇头,咧开嘴角嗤笑一声,转身赶马车入棚。
“你站住!”刘成怒视着王三走远的背影,气炸了。
正一口气噎在胸腔,不上不下,却见王三停好马车,去而复返,姿态狂傲说道:
“知人者贤,自知者明,有些人连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蠢得像头驴子,累及自家主子的形象,我深耻与汝相识,嗬推~”
“你,你,你.....”
感觉受到暴击的刘成再忍不住,捋着袖子,作势要翻墙过来与王三面基,却冷不防脚下一滑,惊叫着从墙头跌回院子里。
“哈哈哈......”下人们轰然而笑,而后对王三拍起马屁:
“王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自掉身价啊。”
“王哥一张嘴,胜过百万雄兵!今儿个我等总算长见识了。”
“王哥威武,王哥牛逼,王哥顶天立地!”
王三犹如打架得胜的公鸡,昂着头,迈着豪横的步伐,骄傲离开,同时心下暗道:
平日里要不是大人管得严,怕得罪人,自己早就喷的刘成生活不能自理了。
哼,老虎不发飙,当俺是病猫啊!
……
翌日,不想去衙门报到的张玉郎坐在马车上,陪同云飞烟与闫小五,晃荡在长安府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被收了权之后,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随意戳几下就完事是常态,几乎没有认认真真做完过一件爱做的事。
这就令云飞烟很不开心了,闫小五还是个黄花闺女,倒是没那么沮丧。
两女见他不开心,便说要去街上看看,变着法陪他散心。
行至鼓楼前街,马车被拥挤的人流堵在路中间,进退不得。
张玉郎皱眉问道:“老陈,怎么回事?”
老陈隔着车帘回道:“大人,是司徒钧出行。”
虽然被罢了官,收了权,但坚信张玉郎还能东山再起的老陈,并没有抛弃他,一如既往伴随左右。
张玉郎掀开帘子,又问:“司徒钧?他出行与堵车有何关系?”
大人您是真不关心市面上的事啊........老陈暗暗吐槽一句,叹道:“众多女子齐聚路间,争相围观司徒钧,往他车里扔果子,故而导致道路堵塞。”
“一个司徒钧,就把整条街都堵了?”张玉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老陈摇摇头:“不是,那边还有一个比司徒钧更受女子欢迎的公子,两人一个堵在街头,一个堵在街尾。”
张玉郎语气不善说道:“这里是长安府,天子脚下,路堵成这样,像话吗?”
“仗着长得帅就为所欲为,肆意割粉丝韭菜,简直混账透顶!”
“老陈,你马上发召集信号,令长安府衙差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丑的不管,就抓长相好看的,男的关入大牢,女的送到我府上.......”
“女的送到府上?”并没有听懂“粉丝”是什么东西的云飞烟,却唯独听清了最后一句,当即俏脸一寒,玉手放在张玉郎腰间,蓄力待发,语气不善质问。
张玉郎心下一惊,连忙自救:“女的统统送到我府上,伺候两位夫人起居。”
此言一出,掐在腰间的手松开了。
好险.....张玉郎暗暗松口气。
老陈听到车厢里的对话,乐呵呵笑了一声,道:“大人,咱们没这个权力。”
然后又解释道:“一来,大人如今没有公职在身,单凭一个爵位,很难指使得动衙差。”
“二来,这两个人都有背景,动不得。”
“动不得?你倒是说说,这两人都有什么背景,今儿个我就不信了,非治一治这帮垮二代不可。”
老陈有些无奈的说道:“司徒钧官居五品,是户部尚书顾承的女婿,如今圣眷正浓。”
这个是老仇人了,暂时确实动不了......张玉郎转而问道:“哪另一位呢?”
老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云飞烟,道:“另一人叫云飞扬,是如今长安府的第一美男子,他倒是没什么背景......”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个我们也惹不起!”张玉郎挥手打断老陈的话,靠回原位,认栽了。
这个是亲小舅子,我若动了他,就会有人动我,惹不起惹不起。
云飞烟噗嗤一笑,温柔的握住他的大手,放入怀里。
张玉郎侧躺在闫小五香肩上,闭着眼,一动不动,感觉没有权力在手,好无助,逛个街都不能如愿。
老陈询问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吧。”张玉郎没好气说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路堵成这样,孕妇立在街上,腹中孩子都有被挤掉的危险,也只能是等了。
云飞烟忽然轻声提议道:“张郎,要不我们下去看看美男子?”
闫小五妙目一亮,连忙啄了啄脑袋,一脸期待。
张玉郎听说过一句话,美男对于女人的吸引力,约相当于美女对男人吸引力的3.倍。
见两女都蠢蠢欲动,他也有点想看看温稚的老仇人司徒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长相,便沉声道:
“飞烟,你有孕在身,就在车上安坐,我与小五下去,到地方接法器开视频给你看。”
“哦。”云飞烟嘟着嘴,一脸不乐意,不过倒也没有反对。
张玉郎下了车,紧紧护住闫小五的身躯,以免她被人吃了豆腐,运气在身,强横的挤开人群,到了马车附近,定睛望去。
司徒钧的马车在街上停着,两边的女子从八岁到八十岁,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挥舞着手绢,尖叫连连为之着迷,且每人手里都提溜着一把果子――鸽子蛋大小,红艳艳的朱果,从窗口往司徒钧车里丢....不停地丢....一直丢。
司徒钧端坐于车厢内,面带微笑,任由果子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滚入车厢地上,仍旧保持着风度,一点也不着恼。
这就是掷果盈车嘛,果然很有冲击力...司徒钧竟如此受妇女们的爱慕与追捧。
眼前一幕,令张玉郎羡慕嫉妒恨,外加惊叹不已,倒是没忘记取出折镜,与云飞烟视频连接上,让她也瞧一瞧盛况。
闫小五缩在张玉郎怀里,被他紧紧包住,只露出个脑袋,瞪大眼睛瞧着热闹,俏脸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脸红的原因一小半是天气热,一多半是正常反应――她整个人都被张玉郎像包粽子一样包住。
这个姿势,令她打心底里羞涩。
看了一会,张玉郎产生了三个疑问,对闫小五轻声说道:
“一,这些女子为什么要丢果子?这也太含蓄了,难道不应该丢手绢内衣什么的嘛。
“二,为什么要丢朱果这种小水果?果子也太小了,一口能吃十个,不顶饿啊。
“三,为何不丢大一点的水果?如西瓜,哈密瓜,榴莲。丢这种水果多好。
“这些水果体积大,壳又不厚,内部疏松多汁,落入车中,嘭的一声,红的白的都有......不但可以弄脏司徒钧的马车,还能将爱意表达的更加热烈直接。
“最主要的是,给心仪的男子徒增了洗车的麻烦,让他深深的记住了你。
“再说了,一个嬴弱女子,手持硕大的西瓜,像掷铁球一般丢出去,场面多震撼!如此一来,男子想不记住该女子都难啊。”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张玉郎的话,被左右两位年轻女子听到,两女追问道:“小相公,然后呢?”
张玉郎稍微松了松怀抱,让闫小五透了口气,目光在左右两女姣好的俏脸上逗留了下,得意说道:
“先给他一个差一点的印象,让他牢牢记住后,再改变策略,改为温婉大方的样子,让对方觉得你越来越优秀,并改扔小果子,其中最好夹着字条,约会诉求......而后,就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当真?”两女眼神一亮,这个办法,听着很不错的样子。
张玉郎点头,这一套操作在心理学上叫什么来着...糟糕...我忘了。在后世小说中倒是经常出现这种桥段,被称之为“霸道总裁求偶记”。
总之就是先恶心对方,让对方记忆深刻,并引发对方对你的探知欲,而后一点点展示出自己优秀的一面,最终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女当即对望一眼,各自弯腰从脚下提溜上来一个脑袋大的西瓜,而后瞄着司徒钧的马车窗口,跃跃欲试。
张玉郎提议道:“两位姑娘,如此盛况,何不多叫几位姐妹一起?如此一来,你俩作为发起人,会自然而然被众女推为首领,占据极大的话语权,交配...支配权。”
两女迟疑了一下,点头,分别劝说周围的女子。
张玉郎做好事不留名,悄悄退远了一点,一边包着闫小五,一边笑吟吟的观看即将上演的精彩节目。
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很快便发动了不少女子,两人怀着一鸣惊人,令心上人刮目相看的崇高目的,奋力举起西瓜,朝着司徒钧的马车里砸了进去。
两女开了头,随后便是无数个女子,举着大小不一的西瓜,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张玉郎甚至还看见,有几个女子丢的并不西瓜,而是榴莲。
司徒钧的马车里顿时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惨叫与惊呼一声接一声,久久不停。
良久,瓜雨过去,半截身子被埋在西瓜汁,西瓜皮里司徒钧,水淋淋的从车窗探出了头。
他衣衫污秽,发型凌乱,目光难以置信的盯着这些爱慕他的女子,仿佛在说:你们是魔鬼吗?你们是不是疯了?我是你们的小甜甜啊。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粗暴?
张玉郎大笑着看完一场闹剧,两臂用力,将闫小五夹着胳肢窝里,提溜着回了马车。
掀开车帘,看到同样目睹了全程的云飞烟,笑的直抽抽,伏在软榻上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