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院子,张玉郎系上黑巾,遮住面容,蹑手蹑往尚书府内院里摸去。
......
此时,内院书房。
五十来岁仍旧精神矍铄的顾承身着白色内衬衣衫,挽袖伏于案前,挥毫泼墨。
少顷,四个铁画银钩,气势凌厉的大字跃然纸上,在一旁研墨伺候的姬妾探头看了一眼,细声细语道:
“好字呀老爷。”
她也是读过几本诗书的,并不甘心只当个用来插的花瓶。
顾承瞟了一眼容貌俏丽的年轻姬妾,饶有兴致道:“好在哪里,你倒是说说。”
“妾身从这副字里,看出了老爷不开心。”
顾承一愣:“哦?何以见得?”
恰在此时,张玉郎一个倒挂金钩,轻盈的从木窗上方探下来一个头,拿指头蘸了口水,捅破窗纸,眯着眼往里瞧去。
“去他妈的。”俏姬妾轻声念着,旋即柳眉一竖:“是哪家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老爷?”
“去他妈的?”
顾承神色讶然,默默瞧着自己写的“玄池嫣韵”,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自己的字写得差,上不得台面,还是爱妾不学无术,空有一副皮囊。
窗外,张玉郎看的噗嗤失笑,将里面两人吓得一跳,顾承急声喝道:
“谁?!”
张玉郎并不答话,推窗翻身而入,脚尖在地面轻轻一踏,纵身越过一丈远,紫青刀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芒,闪电般架在顾承脖颈上。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得益于平时常与刺客中的王者――云飞烟切磋交流,张玉郎虽没当过刺客,却对其中的快准狠三要素门儿清。
刀加于颈,顾承当即跌坐凳上,神色惊恐,战战栗栗话不敢出,旁边姬妾正待尖叫,却被张玉郎两眼一瞪,唬的险些当场失禁,将尖叫憋回了肚子里。
张玉郎也不废话,“啪啪”两记手刀,将两人悉数打晕,寻了个布条,将顾承手脚捆了,扛在肩上就走。
一路驾轻就熟避开尚书府众守卫,从原处跃墙而出,被天心婆婆接住。
张玉郎向她打个手势,两人提着顾承,上马离去。
回转途中,天心婆婆总算派上了用场,大宗师级别的敏锐洞察力,让两人得以提前避开两拨巡逻兵丁,顺利回到天心阁。
迷迷糊糊中,顾承被一盆水当头浇醒。先是一脸茫然,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立时神色大变,战战兢兢望着身前两个蒙面男女,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为何抓老夫,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张玉郎声音从胸腔里迸出,带着冰冷,似从九幽之地传来。
到底是为官几十年,经历过大场面,顾承见张玉郎没有立时杀他,便知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瞬间冷静下来,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同时,心下差不多已经猜出是谁绑架了他。
张玉郎绕着顾承,踱步不停,心下暗暗琢磨,之前,顾承与他没有仇怨,有仇怨的只是司徒钧,如今顾承与八大姓结盟后,双方便势同水火了。
顾承与八大姓,都是野心勃勃的地主土豪,老奸巨猾党同伐异的官场老油条,两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定下杀招,算计自己这个官场菜鸟。
忍是不可能忍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反击。
杀或是不杀.....张玉郎心下纠结。若杀,问完话后只需咔嚓一刀,当朝户部尚书就没了。若不杀,问完话后还得把他给放了。
天心婆婆紧张的看着张玉郎,唯恐其一怒之下将顾承杀了。
顾承并非普通人,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即使要杀,也是在他脱下官袍之后,否则就是在挑衅皇权。
普天之下,得罪了皇帝必死无疑,除非......有令皇上忌惮的实力。
沉思良久,张玉郎开口道:“顾承,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下我问你答,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顾承眼前一亮,脸上涌现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
同殿为臣,上过几次朝,斗了几次法。张玉郎的声音辨识度又高,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便直言道:
“南灵伯想问什么?”
见被戳破身份,张玉郎索性扯下面巾,直视着他:“云飞扬现被关于何处?”
顾承摇摇头:“老夫不知,人应该在八大姓手中,黑衣死士都是他们安排的,顾家并无此类强手。”
“八大姓还有什么后手?”张玉郎又问。
顾承沉吟了下,道:“明日早朝,奏你私囚帝师之罪,或许还有私囚老夫之罪。”
见问不出更多东西,张玉郎点点头,径直出了房间,暗自寻思:顾承被绑架的事,这会应该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了,八大姓若得到消息,明日早朝定会参我一本...不,是八本。到时候大成皇帝必然雷霆震怒,下令彻查,然后治我的罪。
天心婆婆担忧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张玉郎没好气瞥了她一眼,数落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要对我有信心,要相信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都是运输大队长,都是我走向强大的垫脚石。”
天心婆婆唯唯诺诺点着头,不明觉厉。
张玉郎继续说道:“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么,一旦我遇到暂时的挫折,你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担忧,而是欣喜......送菜的又来了,好期待啊.....”
“......”
天心婆婆看他的眼神变了,被他强大气势所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见她眼神犹疑,张玉郎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你觉得我斗不过他们?”
天心婆婆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没那么想。
“啪”的一声,张玉郎摸出免死金牌,拍在她白皙玉手中,不忘抚摸一把,问道:
“你觉得,我胜算有几成?”
天心婆婆默默扫了一眼金牌,伸出三根青葱玉指道:“三成,最多不超过四成。”
张玉郎晃了晃紫青刀,撸起衣袖,曲臂握拳,亮出爆炸般的肱二头肌与肱三头肌,再问:“现在呢?”
天心婆婆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
张玉郎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加上你,几成胜算?”
天心婆婆一愣,旋即羞涩的低下头,细声道:“七成。”
张玉郎伸出手指,端起天心婆婆秀气圆润的下巴,两人目光相接,他指着自己的脸,问:
“再加上我这张脸呢?”
“八成。”天心婆婆言语中颇有些勉强,她其实是想说:“加上这张脸恐怕一成胜算都没有了,因为这张脸帮不上什么忙。”
可又担心这样说会打击到张玉郎,索性昧着良心说了个八成。
眼下的局面是,双方斗过了江湖手段,改为朝堂较量,张玉郎无官无职,无法参加早朝,青红皂白全由对方来说,这会让张玉郎陷入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
这张与大成皇帝极其相似的脸,在平时或许有点用处,眼下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用?除非......
除非铤而走险...
忽然想到这种可能,天心婆婆神色大变,小心翼翼问道:“若身陷死局,你会不会......”
“会!”张玉郎斩钉截铁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来此地快一年了,他终于可以霸气侧漏的说出这句话,一时间顿觉爽快无比。
天心婆婆脸色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