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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乐亲王太妃和乐亲王爷亲迎,皇甫敬德等人立刻俯身下拜,只听得一道略显低哑的女声响起:“皇甫元帅公孙将军,杜老先生,诸位小将军免礼请起。”这显然就是乐亲王太妃开口了。

众人行罢礼起身,乐亲王太妃颌首微笑说道:“前日小儿得皇甫小将军和杜老先生相救,本宫不胜感激,今日略备薄酒以表感激之心,还望诸位莫要嫌弃简薄,皇甫元帅,公孙将军,杜老先生,诸位小将军先请至殿内用茶。”

皇甫敬德等人躬身道谢,谢罢,皇甫永宁皱眉看着齐景焕问道:“王爷,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昨天见你还不这样的。”

乐亲王太妃眸色一沉,到底念着说话之人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才没有立刻发作。可是扶着齐景焕的添福添寿却都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偷偷朝皇甫永宁甩眼刀子。他们就没见过比这皇甫小将军还不会说话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景焕却不在意,只好脾气的含笑应道:“许是前两日有些累了,歇几日就行了,多谢靖边小将军关心。”

皇甫敬德真是拿女儿没有办法,只能低声斥道:“靖边,不许乱说话。”

皇甫永宁闷闷的哦了一声,瘪了嘴闪到一旁闷闷不乐。自打进了燕京城,她爹斥责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才三日不到她就被训了十几回,真是憋屈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她说啥也不跟来京城了,在边关多自在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有人训她。

齐景焕虽然看不到皇甫永宁面上有什么表情,只是看她皱起的眉头和微微耷拉的嘴角,他突然也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靖边小将军已经很好了,皇甫元帅莫要苛责于他。”一句护着皇甫永宁的话冲口而出,说完之后,齐景焕才发觉这话说的太唐突了,人家父子如何相处,实在不是他个外人可以置喙的。

乐亲王太妃惊讶的看了儿子一眼,她深知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爱管事儿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乐亲王太妃疑惑的看了儿子一眼,又向皇甫永宁看去。已经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的乐亲王太妃正视看到那狰狞的面具,心头还是突的一跳,原来刚才乐亲王太妃硬是没敢正眼瞧皇甫永宁,只飞快扫了一眼就看公孙兄弟和姜不仁四个了。

仔细看了一回,乐亲王太妃心中暗道:“这孩子眉眼儿口唇生的倒英气俊朗,想来也不是个难看的。可怜他小小年纪就征战疆场,真是难为他啦!唉,若是我焕儿也能有那他这么好的身体,就是叫我立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齐景焕病弱不堪的身体是乐亲王太妃最大的心病,她不论看到什么都会联想到她儿子的身体。

众人进了银安殿,分宾主落座,丫鬟们再次送上香茶,乐亲王太妃等不及众人用茶,便急切问道:“杜老先生,前日您也曾为我儿把脉,不知我儿的身体……”

杜老大夫早就想到乐亲王太妃请自己过府饮宴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给乐亲王诊脉的。其实乐亲王太妃就算是不请他,他都想找机会再诊一诊乐亲王的脉象,前日在正阳门下他虽然没有很仔细的给齐景焕诊脉,却也发觉了细微的可疑之处。

“太妃容禀,前日时间太短,老朽来不及细细察看王爷的脉象,若是太妃和王爷愿意,老朽愿意仔细再诊一回。”杜老大夫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道。

乐亲王太妃拼命点头道:“好好,有劳杜老先生。杜老先生,您看是在此处诊脉还是?”杜老大夫微笑应道:“哪里可以,但凭王爷方便。”

齐景焕面上倒是有些意兴阑珊的表情,这十多年以来,他见的最多的外人就是大夫,毫不夸张的说,大陈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夫,他见了没有九成也有八成。只是看了这么多的大夫,他的身子却是越看越差,让这齐景焕暗暗灰了心,已经不愿意再让任何大夫给自己瞧病了。

“焕儿……”乐亲王太妃知道儿子的心思,不免红了眼圈恳求的叫了一声。齐景焕抬头看向娘亲,只得无奈的说道:“娘,过会儿请杜老先生去偏殿给儿子诊脉还不行么?”乐亲王太妃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的点头。

不愿意让娘亲在客人面前再说些什么,齐景焕便和声细气的提醒道:“娘亲,您还不曾接见公孙夫人和公孙小姐呢。”

乐亲王太妃忙点头道:“对对,公孙将军请见谅,我们王府实在是……焕儿,娘这就过去,这里……”

“姑姑放心,这里有侄儿呢,侄儿会帮着表弟招呼客人的。”一直敬陪末座的宋锦辉突然开口,让皇甫敬德等人有些意外,这宋锦辉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还是不把他们这些客人看在眼中?

齐景焕倒是神色如常,面上并没有什么喜怒之色,他也没理会宋锦辉,只是向皇甫敬德轻声问道:“皇甫元帅,您额头的伤可好些了?”

皇甫敬德今日身穿长袍头戴一顶绞银丝乌纱翼善冠,正好遮住包扎额头伤处的绢帕。若是不很认真的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皇甫敬德微笑颌首道:“有劳王爷记挂,已经好多了。”

他这宾主二人一应一和的,无形中将宋锦辉干晾在一旁,宋锦辉低头暗暗咬牙,眼中闪过一抹恼羞之意。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便满是恭顺的笑意了。他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个管事打扮的年男子小跑进来,宋锦辉对他低声吩咐几句,那管事便又跑了出去。

皇甫永宁有些无聊的四下打量着银安殿,齐景焕似是随时都将注意力放到皇甫永宁身上一般,他明明在与皇甫敬德和公孙胜说话,却突然说道:“添福备轿,本王陪客人去东园走走。”

添福不敢不应声,可是脸上却满是不情愿,皇甫敬德与公孙胜知道齐景焕身体不好,自然不敢累着他,两人赶紧摆手道:“我们就在这里与王爷说话就好,改日来观赏园子不迟。”

这时宋锦辉又开口了,“表弟身子不好,可不敢劳动着,不如由我代表弟陪皇甫元帅公孙将军去东园逛逛?”

齐景焕听了这话,方才抬眼看了宋锦辉一回,淡淡说道:“皇甫元帅公孙将军杜老先生还有诸位小将军是本王的贵客,本王岂有不亲自相陪之理?”宋锦辉被刺的面皮发烫,讷讷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越发的恼恨了。

皇甫敬德见齐景焕执意要陪自己一行人去逛园子,赶紧拒绝道:“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下官等人都是粗人,再美的景我们也欣赏不了,倒不如就在这里坐着说话。或者请杜大夫为王爷诊脉?”

宋锦辉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口道:“偏殿已经收拾好了,表弟和杜老先生正可移步过去。”

齐景焕还有些犹豫,他是主人家,总不好把客人丢在一旁自己去瞧病。公孙胜很会察颜观色,便笑着说道:“王爷请自便,我们在此等候王爷也就是了。听皇甫兄言道杜老先生医术极好,若是能为王爷调理好身子,下官等也能沾些个举荐之功,王爷,杜老先生快请吧。”

自打见到齐景焕之后就不错眼珠子的盯着他的姜不仁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叫道:“对对,我们快过去瞧病吧。”

“阿仁!”杜老大夫低声轻斥了一句,姜不仁瘪了瘪嘴不敢再说什么,齐景焕突然觉得他刚才瘪嘴那个动作与皇甫靖边竟是一模一样,都透着敢怒不敢言的小委屈,他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这位是?”齐景焕凤眼微弯的笑着相问。

公孙元紫抢着说道:“回王爷的话,他叫姜不仁,是杜老先生的师侄,前天晚上才到京城的。”

公孙胜瞪了儿子一眼,嗔骂道:“多嘴,有你说话的份?”

公孙元紫倒是不怕他爹,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向齐景焕皇甫永宁他们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惹得齐景焕与皇甫永宁都笑了起来。公孙元青瞪了弟弟一眼也笑了。公孙元紫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而且与齐景焕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从前相处的也很愉快。他挺喜欢这个柔弱的王爷,打从心眼里愿意亲近他,所以说起话来也随性许多。

姜不仁上前单独给齐景焕见礼,齐景焕这见少年相貌虽然普通,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而且他对这双眼睛总有异样的熟悉之感,齐景焕突然扭着看了皇甫永宁一眼,这才知道为何有那样的感觉了。原来这姜不仁与皇甫靖边两人的眼睛极为相似,都是那种并不很典型的细长凤眼,瞳仁极为黑亮,眼尾微微上挑,让人怎么瞧怎么精神。他们的眉型亦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浓密的剑眉,看上去英气逼人。

皇甫永宁被齐景焕看的一挑眉头,立刻回瞪齐景焕,齐景焕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仿佛有种春风化雨的神奇魔力,凭谁看了都觉得如沐暖阳如浴春风。本来想说什么的皇甫永宁一时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只看着齐景焕很直白的夸赞道:“你真好看!”

皇甫敬德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这是他闺女调戏乐亲王的节奏么?公孙胜心中也不痛快,他已经将皇甫永宁当成二儿媳妇了,自然不愿意看到皇甫永宁夸赞任何与公孙元紫不相干的人,只是这种不感觉他还不能宣之于口,毕竟皇甫靖边是姑娘家这事儿还得保密。

“靖边,不得无礼!”皇甫敬德不得不又斥责一声,皇甫永宁心中更加不高兴了,怎么进了燕京城连实话都不能说了。齐景焕见那双漂亮的凤眼中盈满愤愤之意,不由温柔的开口说道:“靖边小将军一派天然纯真,本王很喜欢,皇甫元帅就不要苛责于他了。”

齐景焕不说这话倒也罢了,他一说这话,皇甫敬德与公孙胜齐齐冷哼一声,皇甫敬德更是黑沉着脸*的撂出一句:“犬子福薄,不敢当王爷错爱。”

银安殿中的几个少年都惊呆了,这话是怎么说的,爹(皇甫伯伯,皇甫元帅)好奇怪啊,人乐亲王说句客套话,用的着有这么大的反应么。基本没有什么女性意识的皇甫永宁完全没有想到他爹生气的真正原因。而齐景焕则是纳闷的很紧,好歹他也是一府亲王,又极得圣宠,燕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青眼而不难,怎么这皇甫元帅却是生怕自己对皇甫靖边有好印象呢,真是个怪人!

杜老大夫最明了之人,他打着哈哈笑道:“不是说偏殿已经收拾好了么,王爷请移步,让老朽为王爷仔细诊脉。”

宋锦辉忙站了起来,带笑说道:“我这便引表弟和杜老先生过去。”

齐景焕微微皱眉淡淡说道:“不用了,表哥还是去张罗酒宴之事吧,皇甫元帅,公孙将军,诸位小将军请在此用茶稍等,小王很快回来。”

宋锦辉白净的面皮泛起红意,再次被齐景焕当众打脸,他心中岂能不恨。再者,诊脉之时他怎么可以不在场,这样岂不是让他无法掌控情况了么。

“酒宴早就安排好了,我还是陪表弟去偏殿吧。”宋锦辉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看着齐景焕执拗的要求着。

杜老大夫打从一见到宋锦辉,心中便有淡淡的厌恶,又见宋锦辉这般无礼,那厌恶之感又添了几分,只听他沉声说道:“老夫诊脉不喜外人在场。”

齐景焕立刻说道:“就依老先生的规矩,杜老先生请。”

杜老大夫一动脚,姜不仁立刻跟了上去,宋锦辉正觉得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立刻指着姜不仁叫道:“他又不是大夫,如何也要跟去?”

杜老大夫看都不看宋锦辉,更加不爱答他的话,这人真是不知趣到了顶点,他就没见过这等不长心的东西。

皇甫永宁见宋锦辉拿姜不仁说事,心中没有由来的生出一股子怒气,她狠狠瞪了宋锦辉一眼,眼中的煞气吓的宋锦辉双股颤颤,若非他用手撑着椅子扶手,铁定会跌坐在地上。“阿仁是杜伯伯的师侄,他凭什么不能进去?你这人东扯西拉的乱叫,难道是不想让我杜伯伯给王爷诊脉?”皇甫永宁没好气的吼了一句,又福灵心至的补上一刀,补的众人暗暗叫好,皇甫敬德等人就没一个瞧着宋锦辉顺眼的。

宋锦辉赶紧拼命摇头,无限委屈的说道:“我对表弟一片真心,皇甫小将军怎能如何曲解我的好意,我真是……”

“你对王爷一片真心?你……你……你竟然……天啊……”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孙元紫立刻跟进补刀,捅的宋锦辉脸都绿了,绿过之后就是紫涨,他死死瞪着公孙元紫,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辩白解释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描越黑的,他……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齐景焕心里如明镜一般,却故意沉了脸冷哼一声,命添福添寿扶自己往偏殿走去。

公孙胜这才得机会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心道:“回家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兔崽子!”皇甫敬德也同样瞪了女儿一眼,心中有了决定,再不能让女儿继续扮秃小子,要不这辈子她真的嫁不出去了。

即将倒霉的皇甫永宁和公孙元紫还不自知,两人对视一回,小眼神儿别提多得意了。公孙元青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这两个作死的弟弟哦!但愿祖母今日就能到京城,要不这两个家伙铁定要吃大苦头了。

来到偏殿坐定,不等杜老大夫开口,齐景焕便先说道:“添福添寿,你们到殿外候着,不经传唤不许进来。”添福添寿行礼退下。杜老大夫看着齐景焕笑咪咪的说道:“其实他们两个可以留下的。”

齐景焕淡淡一笑,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将手脉放到了姜不仁设好的小脉枕上。杜老大夫点头微笑,在齐景焕对面坐下,开始为他诊脉。

姜不仁站在杜老大夫身侧,不错眼珠子的盯着齐景焕,齐景焕向他微微一笑,姜不仁眼中竟然浮现出一抹羞赧之色,立刻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齐景焕见此情形,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几分。他看的出来姜不仁眼中没有丝毫的邪念,有的只是纯淬的对美的欣赏。

认真给齐景焕诊脉的杜老大夫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换过一只手再诊了一回,杜老大夫站起来说道:“阿仁,你也来听听脉。”

姜不仁立刻坐下来,伸手搭上齐景焕的手腕,他自打进了乐亲王府就盼着给这一刻呢。姜不仁是个医痴,他对一切疑难杂症充满了兴趣。早在山中之时,他就回师门给师父请安的师兄们提过乐亲王重病缠身,看了多少大夫都没有用,所以一进了京城,他就想怎么样才能去给齐景焕诊脉,果然机会就来了。

姜不仁一进入诊脉状态,整个人的气势立时变了,齐景焕惊讶的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身上竟然散发着一种大医之气。看过的大夫多了,齐景焕如今辨识大夫的眼力可是独到的很,谁有真本事谁是骗人混饭的,他认真一看便知分晓。

姜不仁诊过脉,移开手后看向他的师叔,眼神亮的吓人。“师叔,这脉相真特别,太有挑战性了!”姜不仁冲着杜老大夫兴奋的囔了起来。

杜老大夫忍不住抚额摇头,心中暗道:小师侄,你当着病人这么兴奋,可曾想过病人的感受?唉,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师兄啊,你果然很惯这个关门小徒弟!

齐景焕其实已经对重获健康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不论姜不仁怎样兴奋,他都一直很淡定,只是胸口的憋闷让他无法淡定下去,忍不住捂着口咳嗽起来。

齐景焕的咳嗽很剧烈,吓的添福添寿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两人一个拿药一个端水,立刻服侍齐景焕用药。

一颗莲子大小的黑色药丸已经送到齐景焕的唇边,却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抢走了。添福添寿立刻扭着怒视抢药之人,大叫道:“快把药还给我们!”

抢药之人是杜老大夫,他沉声喝道:“既然请了老夫诊脉,便不可在老夫面前服用老夫不曾察验的药物。阿仁,为王爷止咳!”

姜不仁应了一声,已然站到了齐景焕的身边,只见他出指如风,连点齐景焕手太阴肺经的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数处腧穴,果然只是数息时间,齐景焕便不在咳嗽了,原本因为剧烈咳嗽而涨红的脸色也恢复了平时的白净。

“啊……”添福添寿两个看的眼睛都直了,然后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倒在姜不仁面前,连连磕头求道:“求姜公子传授我们这神奇的止咳之术。”要知道平时就算是及时用药,他们家王爷也得过上一两刻钟才能止住咳嗽,有时咳的狠了还会咳出血来,真真让人心疼死了。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轻松过。

姜不仁皱眉看了添福添寿一眼,摇摇头一板一眼的说道:“没个六七年的勤学苦练,你们学不会的,等你们学会黄花菜都凉了。”

添福添寿对视一回,两人重又拼命磕头,一个劲儿的叫道:“求姜公子教导。”

齐景焕摇头轻叹道:“添福添寿你们起来吧,不可强求姜大夫。”

姜不仁看向齐景焕,很认真的说道:“王爷,你家房子挺多的,给一间我住,我住下来给你治病。什么时候治好我什么时候离开。”

齐景焕大感意外,这姜不仁行事怪怪的让他摸不着头绪,似他这么破败的身体,大夫们不是应该见了就躲么,他怎么还会上赶着要住进王府给自己治病?齐景焕不由自主的蹙起了他那对秀气的双眉。

杜老大夫虽然与姜不仁相处不过两天时间,可是他这些年来收到的师兄的信件,有六成以上讲的都是这个关门小弟子姜不仁,所以杜老大夫对他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因此他知道姜不仁是个比他师兄还疯魔的医痴,但凡是他没见过的疑难杂症,这小子若是不将之研究透了找出救治之道,他再是连觉都睡不着的。

“王爷,阿仁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有极高的天赋,他的医学造诣绝不低于老朽,由他为王爷治病,王爷一定能痊愈。”杜老大夫相信师兄教出来的高足,竟在齐景焕面前打了包票。

齐景焕当时就愣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他已经病了十多年,自会吃饭起便在吃药,这样破败不堪的身子还有可能好起来?

跪在姜不仁面前的添福添寿听罢杜老大夫的话,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腾的蹿了起来,两人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想来是去给乐亲王太妃报喜的。毕竟这十多年以来,从来没有那位大夫敢打包票保证治好他们家王爷的病。

“杜老先生,这……这可能么?”齐景焕惊疑不定的问道。

杜老大夫微笑看向师侄,只见姜不仁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当然可能,不过时间要长一些,你这病很复杂,得慢慢来,不能着急的。嗯,大约有个五年时间就差不多了。”

“五年?姜大夫,你说用五年时间就能治好我的病?我还能活五年?”齐景焕越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要知道太医院对他的会诊结果是他能活过二十岁便是奇迹,而现在他已经十七岁了。

姜不仁皱眉不悦的说道:“你混说什么,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活不过五年!”

“神医……”一声激动至极的惊呼响起,既而,一个身影如疾风一般扑到姜不仁的面前。姜不仁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双手就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神医,你真的能治好焕儿的病,让他活下去?”来人冲着姜不仁大叫,这不是别人,正是齐景焕的亲娘,乐亲王太妃宋氏。

姜不仁用力抽自己的手,可是乐亲王太妃抓的实在在紧,他根本就抽不出去,只得点头应道:“你家王爷的病虽然很复杂,但是我有七成把握治好他,就是要多花些时间,他身体被破坏的太狠了,得慢慢来。”

“没问题没问题,花多少时间都行,小神医,你……你没有骗我吧……”心思全在儿子身上的乐亲王太妃激动的连“本宫”的自称都忘记了。

姜不仁立刻瞪起眼睛叫道:“我怎么会骗你,我从来不骗人的!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有什么好骗人的!”

乐亲王太妃赶紧赔礼道:“是是,是我说错了,小神医你不要生气,来人,速速将雪宜轩打扫出来给小神医居住。”雪宜轩是乐亲王府最好的客房,专门招待最尊贵的客人而设的。乐亲王太妃显然是将姜不仁视为王府最尊贵的客人了,否则再不会动用雪宜轩。

姜不仁却不领情,指着齐景焕说道:“不用麻烦了,只在他的院子里给我找间屋子就行,方便我早晚上看诊。还有,得设个药房。”

“好好,有有,一切都有!”乐亲王太妃一听说儿子有救,对姜不仁自是予取予求,那怕是姜不仁要天上的星星,宁亲王太妃也会想办法摘来给他。

杜老大夫见小师侄把什么话都说了,不免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可是身负照看小师侄重任的,只得主动提道:“太妃,不可可否也在王爷的院中为老朽安排一间屋子,老朽也好与阿仁一起照看王爷的身体。”

“好好,杜老先生,我……”乐亲王妃喜泣而泣,竟然当着众人哭了起来。她苦熬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真的看到的希望。

三个男人看着哭泣的王妃,都有些手足无措,齐景焕无奈的说道:“娘,儿子的病有希望治好了,您该高兴才是啊!”

乐亲王太妃赶紧拭了泪,含泪笑着点头道:“对对,娘应该高兴。双鹤,快带人去王爷的院子为两位神医收拾屋子。”一个身着粉红中衣绯色比甲,头上簪了一只金钗的俏丽丫鬟喜气盈盈的屈膝应了,几乎是飞奔的跑了出去,给杜老大夫和姜不仁收拾屋子去了。

乐亲王的病有救的消息很快传出偏殿,传到皇甫敬德等人的耳中,传遍了整个王府。绝大多数人都为齐景焕高兴,可也有些人听到这个消息,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却恨的直咬牙,恨不能将那多事的杜老大夫和姜不仁撕成碎片。

皇甫敬德是知道杜老大夫底细的,他其实就是鬼医华不治唯一的师弟杜不医,之所以化名为杜浩陵,不过是为了不被盛名所累,可以在世间随心所欲的行医罢了。那姜不仁既然是杜不医的师侄,便是鬼医华不治的亲传弟子,请动了他,等于请动了鬼医华不治。而华不治是天下间唯一一个能从阎王殿抢人的神医。别说是齐景焕如今还能走能动,他那怕是躺在床上只剩半口气,只要鬼医出手,黑白无常也收不出齐景焕的性命。

皇甫永宁并不知道杜老大夫的真实身份,可是她知道她杜伯伯是世上医术最好的人,所以在听说齐景焕的病有可能治好之后,皇甫永宁便骄傲的对公孙兄弟说道:“你们看,我就说杜伯伯的医术是最厉害的!”

公孙元青见皇甫永宁眼睛亮闪闪的骄傲小模样,心跳突然加快了节奏,不知怎么的,他竟不敢看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让公孙元青立时变了脸色。他慌乱的移开眼神,一颗少男之心彻底乱了。

公孙元紫却没他哥哥那么敏锐细致,只没心没肺的笑道:“当然了,靖边你说的还能有假!”

公孙胜在一旁瞧着两个儿子,不由叹了一口气,他希望有动心的那个完全没有察觉,而他不希望动心的那个却象是感觉到了什么!做人老子,真是不容易啊!看来得尽快给元青相看媳妇,管他愿不愿意,先娶进门洞了房再说。

皇甫敬德也在关注公孙兄弟,事实上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兄弟二人的身上,元紫是很好,他爽朗率真,可是……皇甫敬德还是觉得元青更适合做自己的女婿。皇甫敬德不能想象两个同样没心没肺少根筋的人在一起,会把小日子过的何等的七零八落。而元青就不一样了,他细心周到,与永宁恰好是最完美的互补。只有将女儿托付给元青这样的人,皇甫敬德才能真正放心。

还在正殿之中陪坐在末座的宋锦辉听到表弟的病能治好,面上虽然笑的灿烂,可眼神却飘忽不定,他只顾着想自己的心思,也就没有注意到皇甫公孙两家人有些异样的反应。

平复了心情之后,乐亲王太妃与齐景焕杜老大夫和姜不仁一起走了出来。此时乐亲王太妃待姜不仁可就大不一样了,她直把姜不仁当成最最尊贵的客人,便是皇甫敬德父子们也得退一射之地。

皇甫敬德与公孙胜体谅乐亲王太妃的心情,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反而随着乐亲王太妃一起重点关注姜不仁。这一关注可不打紧,倒让公孙胜看出些什么。

“皇甫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姜不仁的眼睛与靖边挺象的,而且他还姓姜。他会不会是……”公孙胜借着与皇甫敬德出去更衣的机会悄悄与他耳语起来。

皇甫敬德的夫人安阳县主正是姜姓之女,她生下的一双儿女眼睛都特别象她。这姜不仁会不会与姜氏有什么关系?皇甫敬德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免沉思起来。在初见姜不仁之时,皇甫敬德心中就有种特别的感觉,明明是头一次见面,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是那么的熟悉,可要说熟悉,皇甫敬德又对这孩子完全没有了解,所以当时皇甫敬德也没有细想,只将这种感觉压下了。

如今公孙胜一提,皇甫敬德便又想了起来,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他除了眼睛之外与永宁一点儿都不象。你是见过小时候的永安永宁的,这两个孩子生的一模一样,除了他们的娘亲再没人能分出他们,就算是我这个做爹的也是一样。”

公孙胜立刻想起大儿子告诉自己的事情,他猛的抓住皇甫敬德的手,激动的说道:“皇甫兄,那孩子可能就是永安。他……他脸上戴了面具。”

“什么?你说什么?”皇甫敬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手一把攥住公孙脸失声惊叫。

“皇甫兄,冷静,你先冷静一下,你听我慢慢说……”公孙胜将大儿子对自己说过的话细细学了一遍,皇甫敬德越听越激动,公孙胜话音刚落,他便纵身冲了出去。公孙胜摇头笑笑,也赶紧追了出去。

“杜兄,借一步说话。”于甫敬德冲进银安殿,抓着杜老先生便将拽,一边拽一边急急的大叫。

杜老大夫被他吓了一大跳,本能的问道:“元帅莫急,可是谁得了什么急症?”

“没有没有,杜兄,我有要紧事情问你。”皇甫敬德满脸是汗,显然急的不行。皇甫永宁赶紧跑过去叫道:“爹你怎么了?”

“靖边,爹没事,你就在里等着,杜兄,借一步说话,我有极要紧的事情问你。”皇甫敬德向跑过来的皇甫永宁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急急大叫。

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见皇甫敬德的着急之色溢于言表,便也赶紧说道:“皇甫元帅杜老先生请去偏殿说话。”

皇甫敬德匆匆道了谢,便将不明就里的杜老大夫拽到偏殿去了。而偏殿之中的下人也都识趣的各自退下,偌大偏殿中只有皇甫敬德和杜老大夫两个人。

“杜兄,你快告诉我那姜不仁的身世,他爹娘是谁,今年多大了,几时的生辰。”皇甫敬德如同连珠炮一般的问道,神情极为紧张。

杜老大夫皱眉道:“阿仁的身世?这孩子是的爹娘是谁没人知道,他是我师兄十几年前捡回山的孩子……”

“十几年前……杜兄,到底是十几年前啊!”皇甫敬德抓着杜老大夫的肩膀拼命的摇晃,摇的杜老大夫头晕眼花,他不得不出手反拍皇甫敬德的肩膀,皇甫敬德手臂一麻,杜老大夫才算是“逃出生天”。

“敬德,你别急,让我仔细想一想。十几年前?嗯,大约十二三年前吧,我是十二年前收到信的,当时师兄已经收养了阿仁,那时阿仁大约三四岁,阿仁现在应该在十六岁上下……啊,敬德,阿仁莫不是你……”杜老大夫边想边说,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立时瞪大眼睛看向皇甫敬德,这时间和当年皇甫敬德一双儿女失踪的时间刚好能吻合,难道阿仁那孩子就是皇甫敬德失踪的儿子皇甫永安?

“杜兄,我也正有此怀疑,你难道没有发现阿仁的眼睛和永宁很象,你那一双儿女的眼睛特别象他们的娘亲。”皇甫敬德见杜老大夫总算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细细解说起来。

杜老大夫回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果然很象。敬德,你别着急,咱们先谁都不惊动,这事儿我来查。对了,永安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么?”

皇甫敬德苦恼的摇头说道:“没有,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玉雪光滑,身上什么胎记都没有。”当初他只觉得一双儿女生的好,却没想到两个孩子失踪后,他竟是连点儿线索都没有。当初找回女儿,他凭的只是女儿颈上戴着的一枚玉佩……对了,玉佩!

“杜兄,你快帮我查一查,阿仁身上是否有玉佩。”皇甫敬德眼睛一亮,兴奋的叫了起来。

杜老大夫是见过皇甫永宁身上那块玉佩的,他点点头问道:“和永宁的一样?”

皇甫敬德点头道:“样子是一样的,不过永安那块刻着‘安’字。”

杜老大夫点点头道:“知道啦,敬德,不管怎么样总是有了希望,你耐心等等,我这就去问阿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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