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距离地面虽不算高,但昌乐倒下之处,正是蔷薇花枝最为繁茂之处。
她躺在长满刺的花枝上,背部、胳膊、双腿如同时被上百根粗针扎入,那种从『毛』孔到内心的痛感让她丧失了痛呼出声的能力。她想要挣扎着坐起,可刚稍稍挪动,蔷薇花枝上的尖刺就像围城许久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的士兵一般,扬起尖刀长矛就向她幸免于难的皮肤缝隙刺去,她痛得再不敢动。
伴随着太监宫女们的惊呼,她看到那个褐『色』的影子竟然落在了她的身旁。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跟随自己跃下的柏琮,开口道:“二哥,救我!”
柏琮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一跳,眸中闪现出莹润的光泽。他什么都没说,忍着小腿被尖刺划伤的疼痛,走近她伸出双臂,穿过她身下的尖刺,将她抱了起来。
“萧儿!”笛宣带着阿诺刚刚赶到,看到这幅场景,他飞身往这边奔来。
柏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强忍着双腿和双臂上钻心的疼痛,一步一步地抱着昌乐往栏杆处挪。
“二哥……”昌乐完全可以想象到柏琮现在的痛感,刚才被刺入的痛,已经让她痛楚彻骨,如今柏琮从花枝中走过,他的双腿就在尖刺刺入之后,再生生向后划过。
可是柏琮仿佛已经麻木,他牢牢地抱着昌乐,步履稳重地走到了栏杆旁,将她递给栏杆内侧的笛宣和阿诺。就在她的头从他面前掠过时,他忽然在她耳边轻声叮嘱道:“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昌乐诧异地回望于他,却见他再也忍受不住双腿的剧烈疼痛,倚在了栏杆旁。
“快传太医,快!”不只是哪个太监先反应过来,接着众太监宫女立刻回过神来,分别引着昌乐和柏琮往寝居的东西房去。
一刻钟后,太医提着『药』箱来到了昌乐的榻前,太医查看过她腿上的伤后,立即开了一张『药』方,让宫女拿去熬水给昌乐擦洗,然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笛宣,并叮嘱他涂法及用量。
很快,宫女便端来一盆黄褐『色』的『药』水,她们将盆子放在矮几上,然后将三个炭盆挪到了榻边,又取了干净的棉布过来。
“驸马,奴婢等人伺候公主擦洗,请您先去外间休息。”一个宫女说。
“我来!”笛宣说着,便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让她们来吧!”因在别人府中,又被一众宫女看着,昌乐实在不好意思。
“你们都退下!”笛宣含着怒意冲她们说了一句,然后又迅速地将昌乐脱得精光,看着她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怒气冲冲道:“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爬上栏杆,没有站好。”
“怎么不关他的事?若不是他带走洛儿,你今日根本就不会入他的府邸,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昌乐无从辩驳,便只能闭上了嘴。
笛宣叹了口气,拿起棉布在盆中浸了『药』水,绞至半干,然后对她道:“你忍着点啊!”说完,便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洗。
之后,他又按照太医叮嘱的方法给她涂上了『药』,然后才拿起宫女们放在榻边的干净衣物,亲手替她穿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才问:“阿诺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他呢?”
笛宣一愣,刚才只顾着受伤的昌乐,完全没有注意到阿诺去了哪里。
昌乐见他如此,便又拉着他问:“二哥呢?带我去见他。”
“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还见他做什么?”笛宣想到昌乐满身的伤,就对柏琮充满了怒气。
“好了,他不是也跳下来救我了嘛!你别这样,洛儿还在他手里呢!”昌乐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摆动,“带我去见他吧!”
笛宣这才带着昌乐往柏琮所在的房间走去。
屋内,柏琮也已经上完了『药』,换了干净衣服,正坐在榻上喝『药』。
昌乐走到他身边,看着换上锦衣华服立刻显得贵气『逼』人的他,问:“林安诺和洛儿呢?”
柏琮放下手中的『药』碗,落寞地看着她道:“你还不肯放弃是吗?”
“我说过,今日一定要带走洛儿!”
“我要是不许呢?”柏琮瞪着她道。
“那你就把我和她关在一起!”
昌乐此言一出,柏琮立刻惊得哑口无言,笛宣更是在一旁跺脚道:“你瞎说什么?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还想怎样?”
柏琮望了他一眼,道:“你先出去等着,我有话跟三妹说。”
“我和她是夫妻,二皇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笛宣道。
“亲疏有别,有些话你不该听。”柏琮冷冷地说道。
“你就当我双耳失聪好了,我要待在这儿陪着萧儿,以免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笛宣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你意思是说我会害她?”柏琮对他怒目而视。
“好了。”昌乐赶紧制止两人,“你先出去等我,我和他冷静地谈一谈。”
笛宣对着昌乐摇头示意。
“你放心,太医说我的腿血脉破损太重,若还想要这双腿,半月之内不得下床。”
笛宣和昌乐皆惊愕地往他腿上看去,这才发现从他的双脚到大腿处都已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之下还隐隐透着血『色』。
“你先出去吧!”昌乐这次说完,笛宣终于挪动脚步,走了出去。
“你的伤口……还疼吗?”昌乐问。
柏琮的面『色』略有松动,“我还以为你只关心洛儿和林安诺了呢!”
昌乐深吸一口气,道:“二哥,其实你并不想伤害我的,对不对?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我掉下去之后,紧跟着就跳了下来。”
柏琮带着一种苦笑看着她。
“既然你不忍心,就放过洛儿和林安诺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看了良久,然后才下定了决心,道:“洛儿你可以带走,但是林安诺不行。”
“二哥……”
“林安诺是安家的余孽,本该被一同处死。”
“可他当年只是个孩子,不应该被牵连。而且他已经是林大将军的义子,安家的任何事都和他无关。”
“你忘了,我说过要你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我怎么袒护你?”
“只要他的身份一揭穿,我知道和不知道还有什么差别?”
“林安诺已经亲口跟我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和洛儿平安。到时候只要你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敢把你牵扯进去。”
“不行,我不能让他死!”
柏琮看着她问:“你真的要救他?”
“对。”
“不惜一切代价?”
“是。”
“好。”柏琮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你拿一样东西来和我交换,我便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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