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耳根子软，但我陆懿不是。
舅舅，我还叫你一声舅舅，你也是读书人，所以当年你是如何花言巧语骗我妈从霍都把外公外婆接过来的，我想你很清楚。
我妈自己坚信，儿女都一样，有孝顺父母的义务，这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
但是如今你反悔了，良心上过不去了，想把外婆接过去，你有想过外婆的身体还能接受折腾吗？你有想过外婆能适应城市的生活吗？
景承说得没错，你有给外婆买过一件衣服吗？你有给她做过一顿饭吗？你有伺候过她一天吗？你就要说接她走？
可以，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再麻烦我妈。我现在就让你带她走。”
老来的良心发现，陆懿觉得他很可笑。
当初沈智大学毕业，在霍都定居，成家立业之后，按照当初说好的，把陆懿外公外婆接到霍都生活过一段时间。
可是两年不到，沈智老婆李晓霜就把外公外婆赶了回来。
尽管小时候外公告诉陆懿霍都是大城市，生活特别舒适，自己在沈智身边住的两年很开心，沈智和李晓霜对他很孝顺，是他自己适应不了大城市的生活才回来的。
这些话沈俊德只有在对外人的时候才说，可是陆懿想也知道，沈俊德在沈智那里住的那两年过得根本不好，他这么说，多半是怕别人说沈智不孝。
“舅舅，霍都离大路川不远吧，就是外公在世的时候，你来看他们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现在想当孝子，我妈同意，我也不同意。”
陆懿说得话很重，也丝毫不留情面，他知道沈婧娟有很多委屈。
沈婧娟听到这里，哭了起来，陆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沈婧娟靠在陆懿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沈智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张景承又开口：“哟，这就受不了了。我陆姨父当年生病的时候，我妈和娟姨跑到霍都借钱，受得气可比现在大多了。妈，你们当时借了多少钱来着？2000吧，我记得，舅舅，你打发叫花子呢。”
沈智气得回头看他，奈何张景承说的都是实话，他无法反驳。
张景承继续输出：“我陆姨父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我舅妈就打电话叫还钱，你们怎么开得了口。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和娟姨是最亲的哥哥和妹妹呢！”
沈智直接夺门而出。
陆懿知道沈智是来干什么的，他在一家国企上班，四五十岁才升到主任的职位，好像是前段时间沈智所在的水利局出现贪污腐败的事情，上头查下来，沈智的顶头上司跳楼了。
沈智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才来找陆懿，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霍都，陆懿确实没有什么人脉，但他确实有一些当局的同学，联系起来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陆懿不会帮他就是了。
沈智衣食无忧了半辈子，出了这种事，估计也是良心不安，病急乱投医，想求得心安。
外婆的80大寿就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矛盾中，不算很愉快地度过了。
送走所有的亲戚，蓝逐和陆懿他们俩帮着沈婧娟收拾了碗筷。
之后，陆懿就带了一些祭品和蓝逐去一起去给外公上坟。
“陆懿，你恨你舅舅吗？”两人沿着山间小路往上爬，蓝逐问陆懿。
“之前恨过一段时间。后来就无所谓了，他自私，懦弱，又很精明算计。是我妈太傻了，我只能无能狂怒。现在我能照顾好外婆和爸妈，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蓝逐拉住他，对陆懿说：“陆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是说很羡慕我妈妈做自己吗？其实你妈妈也是在做自己。”
陆懿看着他没说话，蓝逐继续说道：“你总觉得亏欠你妈妈，你总觉得对不起她，总觉得是你，是你外婆，你弟弟妹妹，还有你爸爸，是你们才让你妈妈这么辛苦，可是她分明很为你们骄傲，也很爱你们。你妈妈照顾你外婆，她肯定觉得也是她自己的责任，尽管事实上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难道你要让她不管自己的母亲吗？你妈妈她是一个很善良，很伟大的人。”
陆懿笑了一下，“现在善良和伟大这两个词都是来形容一个人傻。”
“至真至纯之人不就是傻嘛。”蓝逐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往山顶走，“所以只有这么好的人才能养育出这么优秀的你，倒是便宜了我。”
“我妈傻，我外公也傻，一辈子倾尽全力供养了我舅舅一个人，结果培养了一个白眼狼。”
“不是的，陆懿。至少你不是，你，陆瑶，还有你弟弟，都很优秀，所以你妈妈不是一无所获。善良的人都有回报的。”蓝逐说，“不过你今天跟你舅舅闹翻，你妈会不会生气？”
“生气我也没办法，我得让她认清沈智是什么人，我妈还顾念所谓的兄弟情。沈智这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如今估计想拿我外婆作秀。好了，不说他了，外公要是知道我骂了他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今晚估计要在梦里骂我了。”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到了山顶。
这里划分了很多地块，有很多不同的坟墓散落各处。
陆懿带着蓝逐往最上面的的一座坟墓走去， “这里之前都是种植地，后来村子里引进了黄河水灌溉，这些山上的荒田就被划分出来成了坟墓。”
陆懿上前跪了下来说：“外公，这是蓝逐，是我的男朋友，我今天带他来见见你。”
蓝逐将祭品放在旁边，也跪了下来，说：“外公，我是蓝逐。我很开心和陆懿在一起，我会对他好的，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说完之后，蓝逐有些不自信地问陆懿，“你外公能接受你跟男的在一起吗？”
陆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他现在也反对不了了，只能纵容我。”
两人从山顶回家，晚上的时候，沈婧娟果然开始跟陆懿算账，说他不应该跟沈智那么说话，好歹是他的舅舅，还要求陆懿跟沈智道歉。
“我不会跟他道歉的，顶多下次他来看外婆我不再跟他顶嘴。不过，他估计没脸再进这个家门了。”陆懿对沈婧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