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霜这一胎很是能折腾，从正午一直折腾到了黑夜，孩子还是没生出来。
隔着紧闭的房门，众人都能听到陆凝霜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陆婳果然如她所说，一直和徐思雅等人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等着。只是今日的陆婳好似和往常有些不同，格外的沉默。
她一直低垂着头，别人看不清楚表情。
别人没注意，但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却是注意到，陆婳的身上一直在散发着低气压。
她此刻耳边听着陆凝霜的惨叫声，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的却是当年她身在冷宫，一个人拼了半条命生下她的孩儿时的场景。
她自己抱着满身是血的孩子，亲手给他剪了脐带，亲手将他小小的身子包裹起来，她这才有空闲去处理自己……
比起当年独身在冷宫产子的她，现在的陆凝霜不知道幸福了多少。
她有温暖的被褥，吃饱了肚子有力气，身边还有好几个产婆帮着她……
陆婳的唇角缓缓的勾起，暗暗的道：“陆凝霜，有这么好的条件，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产下孩子，这样才好玩啊……”
院子里掌了灯，将这院子照的灯火通明。
一群人又等了一个时辰，产房里突然间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声，然后，一切便归于平静了。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焦急的望向那间紧闭的房门。
左炎更是一把扯过自己的随从，急声道：“去宫里报喜的人准备好了吗？”
那随从也是满脸紧张，忙道：“早就准备好了，只要里面消息一出来，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报知宫里。”
“好！”左炎伸手重重的拍了那随从的肩膀几下。
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孩子，若真的是个儿子的话，那便是真正的皇长孙，是圣皇的第一个孙子。
他于皇家的意义，于圣皇的意义绝对是不同的。
一群人翘首以盼，终于盼到了那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产婆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站在门边。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纷纷前去看那个孩子，唯有陆婳站在原地没动。
她清晰的看见，那个抱着孩子的产婆脸色青白，在微微的发抖。
陆婳勾了勾唇，笑中带出几分快意来。
她像是看戏一般，注视着面前众人的反应。
左炎几步上前一把抢过那孩子抱在怀里，满脸喜色的道：“男孩儿还是女儿？”
说罢，伸手挑开襁褓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道：“他怎么闭着眼睛，也不哭？”
那一脸青白的产婆终于承受不住，砰的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三殿下恕罪，三殿下恕罪啊……”
她砰砰的磕着头，动静之大，终于让一群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清醒了一点，皱着眉头看着不断磕头的产婆。
左炎冷了脸，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产婆不敢抬头，浑身抖得筛糠一般，颤颤巍巍的道：“回、回殿下，这个孩子，是、是个死胎啊！”
众人：“……”
那一瞬间，气氛瞬间凝固了。
徐思雅震惊的了愣在那，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左炎怀中的孩子，忍不住蹬蹬倒退了三步。
左炎浑身僵硬，好半晌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产婆已经被吓破了胆，又是砰砰的一阵磕头，急声道：“皇长孙殿下一生下来就没气了，真的与奴才们无关啊，还请三殿下恕罪，请三殿下恕罪啊……”
在那产婆一连串的告饶声中，左炎终于听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抱着的这个孩子，的确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儿子，但是，这个孩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胎，是个一出娘胎就没气儿的。
左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众人也恍若从四月暖阳瞬间到了十月寒霜，冷的颤溧。
噼里啪啦的，不断的有人跪下，最后院子里除了几个主子还站着，其他的跪了一群。
他们大气要不敢出，恨不得将自己变成空气，莫要让主子看见他们才好。
左炎呆了片刻，最后直接将那死掉的孩子王产婆的手里一塞，整个人怒不可遏。
“所有产婆，给孩子陪葬。但凡伺候陆凝霜生活起居的，一个不留。”
左炎留下这句冰冷的话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从始至终没多看一眼房间内，甚至都没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他曾经疼爱的心肝宝贝儿。
今日，大喜大悲。于左炎而言，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很快的，便有人进来拿人了，这院子里霎时间响起尖叫声求饶声。
不一会儿，院子空了下来，那些人，全被拖下去处决了。
作为给那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的陪葬。
徐思雅呆呆的站了半晌，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上前两步拉着陆婳，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也离开吧。”
陆婳却道：“姐姐先走，我想进去看看她。”
徐思雅蹙眉，道：“你现在进去看她作甚？这是产房，晦气。”
陆婳笑了笑，道：“以前在边关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说晦气，谁还能有我晦气？”
徐思雅一愣，然后道：“这怎么一样呢？”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陆婳道：“再大的晦气，也冲不倒我，姐姐你就放心吧。”
她对秋儿招招手，道：“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
秋儿应了，上前去扶徐思雅。
徐思雅今夜也是被吓着了，此刻的脸色还苍白着，的确是想早点离开此地回去休息了。
她看着陆婳，道：“那你看一眼就走，不可长留。”
陆婳应了，直到看到徐思雅离开，这才转身看向那紧闭的产房。
陆婳将诗雨和宁儿都留在外面，自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鼻尖便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儿，并不很好闻。
陆婳也不在意，面无表情的绕过遮挡的屏风，走向内室。
陆凝霜此刻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整个人极其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