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篝火把九原城城头照得一片明亮，呼啸地北风和漫天飘舞的大雪所带来的寒冷，让添足了柴的篝火，所散发出来的热量，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呼……这见鬼的大雪，真心是要把兄弟们都冻僵了不可。”
城头上驻守的秦军士卒，已经在这寒风呼啸地夜晚守了一整夜，哪怕是裹着厚厚的冬衣，依旧让大伙冻得直打哆嗦。
这位说话的年轻士兵，来自秦国南方的蜀郡。相比其他北方士卒，他更是已经冷得不停在原地走动，以此抗衡大雪所带来的寒冷。
“嘿嘿！这哪算冷，你这南方来的小娃娃，是没见识过九原真正的大雪天。”
一旁悠然烤火的一个秦军老兵，对着来自蜀郡的年轻小兵不以为然的说道。
“就是，小娃娃就是见识少了……”，“南方的娃娃，哪里见过北方的大雪嘛！”
老兵的话，引来附近同僚们的一阵哈哈大笑。
面皮稚嫩的蜀郡小兵，却是有些恼了这些老兵们的调侃，干脆选择朝另外一个十步外的另一个篝火转移。
“哈哈……小娃娃恼了你们了，羊蛋，我们的小娃娃到你们那边烤火去咯，给让个位置噻！”
烤火的老兵看着落荒而逃的蜀郡小兵，忍不住哈哈大笑，朝着十步外，另一伙烤火的同僚呼喊道。
“你个鳖孙，说好了在外面不许喊我小名，你怎么还喊这么大声。”
另一个篝火旁边，一个气急败坏地士兵，指着这边烤火的老兵叫骂起来。
两个老兵各自站在一个篝火旁边，隔着十步的距离在那里互相叫骂，其他凑热闹的士卒，也跟着在旁边鼓劲。唯独站在两个老兵中间的那个蜀郡新兵，在左右为难的情况下，选择了把自己隐藏在两堆篝火中间的黑暗地带。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叫娄山童，是个地地道道的蜀郡人，从小在蜀郡长大，去年刚应征加入秦军，成为一名秦步卒。本来还想借着秦国四处征战的机会，为家里挣下一份军功爵。
没想到连年征战的秦军，却在去年开始停住了脚步。他作为新入伍的秦步卒，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被分配到了九原城，成为守城卒。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挺好，每天值守的时候，都能看见辽阔的草原。但随着冬季的到来，与蜀郡完全不同的寒冷，让他开始变得不适应起来。
直到现在，他依然会在寒冷的时候，冷得直发哆嗦。
其实这些拿他开玩笑的老兵们平日里是挺照顾他这个年纪最小的南方新兵。
所以对于老兵们的调侃，他其实气的是自己的不中用，来了那么长时间，依旧没能适应这里的寒冷。
娄山童不理会这些老兵们瞎起哄的热闹，把视线看向漆黑的北方。
那里，有着他在蜀郡看不到的辽阔草原。
虽然城下还有几万胡虏的联军，但经过这几天的对抗，几乎所有的秦军已经认定，最终的胜利是属于秦国。
哪怕他这个初上战场的新丁，也能从两次胡虏们蚁附攻城的进攻中，看出这些草原人是有多么不善于攻城。不说学中原各国那种类繁多的攻城器械，就是简简单单的梯子，胡虏们也一样没造好。
昨天胡虏攻城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一队胡虏抬着梯子就往上冲，侥幸躲过秦军弩箭，来到九原城城墙下竖起长梯的时候，才发现那梯子最高的地方，距离九原城城墙的垛口还差一个人的高度。
这让看见那一幕的秦军士兵，差点没笑背过气去。
当然，更让九原城守军坚定胜利之心的，是这几天来，陆续有来自各地的援军派来的传令兵，通过吊篮子的方式进入了九原城。
这位来自蜀郡的士兵，听他的百将透漏过，聚集在九原城附近的秦军援军，已经有四万人马。这样数量的秦军，足以和双倍的草原胡虏开战，还能有大概率获胜的可能。
他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九原城的将军卢坦依旧不传令援军靠近九原，向这些每天闹哄哄在九原城外跑来跑去的胡虏们发起反击。
但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战胜这些草原胡虏的结果，已经是铁一般的结局。
“就是不知道，战事过后，自己能不能分到一匹战马。”
这位来自蜀郡的新兵暗自嘀咕，初次来到九原，见到秦军哨兵骑着战马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来回驰骋时，他就对成为秦军骑兵这件事，有着一种谜一般的向往。
为了能够向哨骑兵们学习骑马的本事，他甚至为此帮一个骑术最好的老兵洗了一个月的臭衣服。以此换得这位老兵的传授，让他在这距离故乡数千里外的地方，学会了同乡们小伙伴们都不会的技能。
晨光的微亮，一点点地从远房升起。站在数丈高城墙上的士兵们，也都在这一刻，纷纷安静了下来，看向那渐渐明亮的天际。
晨曦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一夜的值守，即将平淡无事的过去。等会儿，会有另外两个百将率领他们麾下的士卒，前来接替他们的位置。
而在城墙上吹了一夜冷风的他们，也将在换防后，回去营地饱餐一顿，然后可以各自回营休息。
“快，敲响警钟，胡虏们又要开始进攻了。”
刚刚准备收拢队伍，等待换防的秦军百将，恰好扫视到胡虏营地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黑压压地胡虏，已经顶着晨曦的光芒，向着九原城的方向不断前进。
秦军百将的惊吼声，让还未离开的秦军士兵立刻回归到自己所负责的那一段城防。
虽然士兵们都知道，这些胡虏最终都逃不过败退的命运。但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胡虏密集抛射的箭矢，一样会让守城的士兵们受到伤害，大家伙对于黑压压靠近的的胡虏军阵，还是难免感到一丝紧张。
“都给老子集中点精神，看到箭矢抛射，记得原地靠着城墙蹲下，只要不被射中要害，胡虏的那些箭矢，射不穿咱们身上的甲衣。”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将九原城内外照得明亮。
眼神好的老兵已经透过垛口，开始为城墙上的秦军弩兵预测敌军的距离。
娄山童看着越来越多的罩甲弩兵在城墙上列阵，忽然壮起胆子，借着城墙的遮挡，看向城墙下的敌军。
“一百五十步……”他听见身后弩兵们上弦的声音
“一百步……”
他这次听到的是身后传来一阵“嗡”的巨响，然后他就看到，在半空之中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箭雨，眨眼间，就覆盖到了不断前进的胡虏联军队伍中去。
敌军惨烈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战场。
“敌军抛射……”有老兵预警，扛着大盾的秦兵如同鱼鳞一般，密密麻麻斜盖弩兵，娄山童也麻利地按照老兵们教授的办法，抓着头盔，脸紧紧地贴在城墙边上，让自己的身躯尽可能的缩小，乱箭抛射之下，身躯缩得越小，挨箭的可能性就越低。
“噗噗噗……”
密集的箭雨，如期而至，撞击在城头的盾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