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雾气。
淮水河岸边上，一座不过半人高的小土丘上，闭着眼睛，认命般等待的血腥命运并没有降临到周氏父子身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反正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想象中来临。
用自己的身躯将周仲麟遮挡住的周挺，这个时候却是壮着胆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太，太强大了。”
无边无际的黑色骑兵，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
无数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在河边刮来的风中猎猎作响。
周挺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恐惧，只是愣愣的出神，看着他三十多年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大军。
“阿爹，秦国人好威武。”
从父亲的怀抱中探出脑袋的周仲麟，同样被数万骑兵静列如林的景象所震撼。心里甚至对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骑士，产生了崇拜之情。
“总算来了。”有几骑从黑压压的骑兵阵列中越众而出，大致走到了小土丘附近的地方，静静地眺望着河面上正在缓慢靠近的船只。
说话的正是被秦阳任命为此次东征的主将章邯。在两天前，他在楚国“带路党”的帮助下，一路轻骑突进，来到了距离寿春不过一百余里的地方。
由于运输粮草和步卒的船队还没到，章邯只能选择在原地隐藏待命。
好在就在昨天晚上，他接到押运粮草的秦军校尉派来的联络人通知，今天一早船队将会在距离寿春五十里的地方登陆。
今天一大清早，他就率领麾下骑兵沿着河滩寻了过来。总算是等到了这支负责押送粮草和秦军步卒的船队。
隔着那几名围在土丘周围的秦军骑兵，周氏父子甚至能够听到领头的那位将军在说话。
“那可不。”另一位大胡子的秦将粗着嗓子回答，“这两天吃那干粮，可把老韩我的嗓子都给吃哑了。”
几位秦将轰然大笑，有另一位身形健硕，皮肤苍白的秦将开口调侃：“老韩，谁叫你肚子那么大，从章将军到哥几个，这两天谁没匀干粮给你吃。”
“你一人吃了两人份的干粮，还不用水泡开，直接干吃，能不伤嗓子吗？”
“那，那俺肚子大，干粮泡开吃，隔一阵就肚子饿得慌，谁受得了。”大胡子的秦将一阵反驳，又是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好了，等船靠岸了，大伙也就不用啃干粮了。”
最中间的章邯微笑着打断了众人对大胡子秦将韩处成的调侃，眼睛地余光恰好注意到跪在土丘上的周氏父子。
“那边什么情况？”
在周氏父子前方的秦军骑兵抱拳回答：“将军，这是附近的渔夫父子，应该是准备来打渔的，被咱们堵在这里了。”
听到领头的秦军将领，询问他们父子俩的身份。在看看周围的秦国人都隐隐以这位将领为尊的样子。周挺觉得，这或许是他们父子脱身机会。
“大人，我们父子只是这里的打渔人，还请大人饶命。”
生怕那位将领听不见，周挺扯着嗓子，脖子涨得通红，用怪异生疏的秦国腔，对着那位秦将大声表明他们父子的身份，期望人家看在他们父子身份低微的份上，放他们离开。
周挺的怒吼，引来了身边骑士的怒视，两侧的秦军骑兵甚至拔出了佩剑，搁在他们父子的身上。
带着寒芒的锋利长剑，架在他们父子的肩膀上，让周氏父子一阵哆嗦。
看着那秦将面无表情地朝自己靠近，感觉到肩膀上的长剑逸散出来的淡淡血腥味，周挺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感到无比的后悔。
“你是渔民？叫什么名字，可有渔获？”驱马靠过来的章邯开口问道。
“就是本地的渔民，从我阿爹那一辈就在这淮水上捕鱼。我叫周挺，这是我儿子周仲麟，今天还未出船，没有渔获。”
章邯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到河面靠近的船只上，不再言语。
两名秦军骑兵也将手中的佩剑收回刀鞘，不再理会周家父子。
“呼……”
周挺感觉，他们父子俩暂时算是安全了。
…………
“老章，这里距离寿春不远了，咱们需不需要……”
大胡子的韩处成打马来到这次东征的主将章邯身边，看着跪在土丘上的周氏父子，向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章邯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大胡子韩处成，十分讶异地问道：“咋啦？”
章邯摇摇头，“别滥杀无辜，大王不喜。”
韩处成脖子一缩，长着一圈络腮胡的大脑袋鬼鬼祟祟的往西方看了几眼，似乎是在看千里之外的西面有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嗯！看着他们就是老实本分人，杀了确实不好。”
看到韩处成这副滑稽模样，章邯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快登陆了，让大家忙碌起来吧！”
韩处成看了一眼宽阔的河面，点了点头，策马返回了骑兵阵列中。
不一会儿，原本静止不动的秦军骑兵，开始排成两骑一组的队伍，向着河岸边上冲去。
一直在偷偷观察秦军的周氏父子，这才注意到，这些骑兵手中，都拎着一个草编的兜。
他们在靠近河岸的一瞬间，就把手中的兜朝河岸边一个大致的点扔去。
“阿爹，他们在干嘛？”周仲麟好奇地询问同样在看骑兵往河里扔东西的父亲。
“咝……”周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震惊地对儿子说道：“这些秦国人是要在这里，硬生生填出一条长堤来。”
周仲麟愣了一下，重新转过头去看那河岸。
黑色的长龙在那里拐弯，络绎不绝的秦军骑兵，在那里，用混杂着石料，泥土和杂草的草兜一点点地往河中填出一条道来。
“这，这得多少人……”
周仲麟忍不住为秦军疯狂的举动而惊叫出声，周挺连忙用粗糙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儿子的嘴巴。
“八万六千骑。”
一旁的章邯，笑着对周仲麟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听到如此庞大的数字，父子俩如同变成木头人一般，一点点地侧过身子，看向那无边无际的黑色骑兵大阵。心中对秦国的强大，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