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躺在床上，伊莱调出了自己的传讯法阵。
过去经过埃琳娜的调试改良后，如今的他运用起法阵来，已经不再仅限于实现通话的效果。
在伊莱的控制下，现在的法阵，甚至可以保留未曾接取的通话记录，不得不说埃琳娜真是个天才，明明没有现代的理论知识支撑，可她还是结合魔法研究出了这些东西。
如果再给她些时间，恐怕她还能完成类似于视频通话的功能。
只是现在，伊莱没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因为在那圈圆盘状的法阵下方，悬停着一长串符号不一的纹路。
那是属于魔女们的通话记录，也是他一直逃避不曾接通的记录，而其中数量最多的，则是分别呈现出赤色与青色的两道符文。
那是艾玛和千鹤的通话请求，只不过里面最后的那个记录，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了。
是啊，即便他能在伊萨贝尔面前表现得绝情，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视心里的想法呢？
刚离开龙芯的那段时日，艾玛的通话几乎从未断过。
自打她从昏迷中醒来，她便夜以继日地催动法阵试图联系伊莱，其频率之高，时间之久让伊莱的心脏阵阵抽痛，在那些重复的日夜里，艾玛想必从来就没怎么合过眼。
他很难想象也不敢去想，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女孩，在那时候究竟有着怎样的表情。
因为这是他和长夜之王的交易，一个他不得不接受，却又必须为之做出选择的交易。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长夜之王，之所以会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时间线，强行复活早已死去的伊萨贝尔，并且让对方作为魔女归来，恐怕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满足伊莱的愿望，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让伊莱脱离魔女的打算。
可如果其中的条件，仅仅只是复活伊萨贝尔，伊莱当然不会同意。
因为在伊莱的认知里，只要他知道了伊萨贝尔能够复活的可能性，那他就会花费无数时间去实现这一点。
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魔女们的痛苦，如果可能的话，他绝不会让那份足以重创她们的离别，再一次刺穿她们的心脏。
可他没有选择，这并不是因为，长夜之王开出了多高的价码，他也从来都不是会为了价码放弃家人的人，他做出选择，是因为在长夜之王接管身躯的时候，给予了伊莱部分残缺的记忆，让他知晓了一些不得不做出抉择的真相。
他是被世界树追杀的异世界漏洞，所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同样会被世界树的造物追杀到天涯海角。
银叶之王艾莉薇，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实话，在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伊莱的第一反应其实很微妙。
人总是自私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也许是心里抱有一丝侥幸，所以在得知这一讯息后，伊莱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是无论前来追杀他们的人是谁，他和艾玛她们总会有办法应对的，只要他能变得更强，强到就像的长夜之王那样就行了。
可很快伊莱又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令他感到惊悚，却又不得不去思考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的长夜之王离开魔女们，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那岂不是意味着，即便他取回了长夜之王的能力，仍旧无法保护他所在意的人们？
好在很快，伊莱就否定了这一可能。
要知道，全盛时期的长夜之王，已经变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生物，以至于早在很多年前，世界树便已经无法处理他的存在，否则在那漫长的时光和岁月里，长夜之王又怎么可能直到最后才离开呢？
然而世界树的威胁，虽然对长夜之王起不到多大作用，可对于现在的伊莱却已经足够致命了。
除此之外，真正导致伊莱做出选择的，其实是长夜之王告知他的另一件事——
从属契约。
是的，当初那个强行限制艾玛等人行动的契约，有着远远超出伊莱想象的复杂性，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内容，则是在契约生效期间，从属者所拥有的实力，将会直接受到契约者本人的影响。
换个说法也就是，伊莱的实力越强，那么作为从属者的艾玛等人也会越强。
这一点，是伊莱从未想到的。
一开始，他本想找出里面的漏洞，他想证明长夜之王是在欺骗自己，这只是他逼着自己离开艾玛等人的说辞。
可随着激进派的三位魔女陆续入场，即便伊莱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长夜之王所说的并非是谎言。
因为那位灼光之魔女，那位曾经与艾玛齐名的塞西莉亚，表现出了足以正面对抗银叶之王的实力。
不对，确切来说，那并不是对抗。
因为塞西莉亚并未与艾莉薇正面交手，可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显然并没有把那位银叶之王放在眼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哪怕长夜之王没有直接参与进来，恐怕她也有办法能够拿下那头恐怖的怪物。
当时伊莱看的很清楚，在猎杀银叶之王所召唤的死灵时，塞西莉亚那帮人压根就没有尽全力。
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可在系统的辅助作用下，伊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体内的魔力波动。
那是属于塞西莉亚三人的从属契约，她们和艾玛等人一样，同样与长夜之王签订了那道霸王条款。
可不同的是，她们似乎可以强行破除契约的束缚，从而解放属于魔女的全部实力，因为伊莱发现，自己虽然能够感受到契约的存在，可他却无法像影响到艾玛等人一样，借助契约的效果强行压制塞西莉亚等人。
虽说伊莱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所在，可他也搞明白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从属契约的效果，是能够被解除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看似坑人的契约，在那个属于长夜之王的时代，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又或者说，从属契约的效果，在长夜之王的时代，对魔女们来说并不是负担，而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增益。
原因很简单，就像之前所提到的那样，契约者的实力越强，魔女们所能获取的能力也就越强。
而在契约者是长夜之王的情况下，从属契约的效力，当然能够让魔女们如虎添翼，从而在那个时代大杀四方。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长夜之王明明足够强大，却还是要和魔女团们签订这种东西。
更让伊莱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当初在战场上，塞西莉亚、希尔、丽丝莱，那三人并没有解除契约的束缚，仅凭肉体和武器所携带的魔力，便已经将艾莉薇的死灵军团打得溃不成军。
那种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近乎完美的临场应变力，都是保守派的魔女们所不具备的东西。
这就足以说明，契约的束缚比伊莱想的还要恐怖，它所限制的也从来都不止是魔力。
在契约者不够强大的情况下，它甚至能够削弱从属者的感知，从根本上限制从属者的综合水准。
其中最简单的例子，便是艾玛那几近亏空，却始终无法恢复如初的魔力。
那一刻，很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早在很久之前，伊莱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同样身为魔女，保守派的几人却总像是缺了些什么，因为她们的能力虽然强大，可比起历史上的记载，她们却并没有表现出压倒性的力量。
尤其是伊洛蒂，当初就连伪神解放的神明禁制，都能够轻易地伤到她，这显然与伊莱所了解的魔女截然不同。
世界树的追杀令，限制能力的契约，无论哪一点单拎出来都不算致命。
可两者同时出现，便已然堵死了伊莱所能选择的道路。
所以伊莱选择了离开，因为他要毁掉从属契约。
他能够成长为过去的长夜之王吗？伊莱不知道，他也不确定，可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从属契约还在，只要他还待在艾玛等人的身边，他就只会给她们招来无穷无尽的危险。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搞清楚如何解除这个该死的契约。
而长夜之王并没有直接给他答案，同样身为激进派的丽丝莱，对这件事的了解也并不算多，按照那位盛锋之魔女的说法，她们的契约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临近失效，而这似乎也是长夜之王本人的手笔。
而长夜之王给出的交易也很简单，只要伊莱能寻回关于契约的记忆，那他便将解除契约的方式交到伊莱手中。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怪物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可这么一来，伊莱要做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
既然艾玛和千鹤她们，不会让自己孤身涉险，那么他也只能做一次“逃兵”了。
至少现在，他身边有两位不受契约影响的魔女，就算在这地方真遇上了什么麻烦，情况也不会比银叶之王那时候更糟糕了。
只是……
伊莱抬手掩住额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色。
在刚才伊萨贝尔和魔女的对话里，他并没有听见属于千鹤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个倔强的女孩怎么样了，等到他解除契约束缚，他还会有向她们道歉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