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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逐渐放明,野山连绵鸦青透色。

温清悠的回宫期限已至,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在庙门口迎她降临。

贸然来此已是危险至极,温清悠手里握着寒玉,朝服缀着吉祥云纹,临上鸾轿之时,蓦然回首,正好看见一片灰雁低飞而过。

她目光炯炯,吩咐大宫女。

“走罢。”

仪仗队一迎入皇后娘娘,连绵的队伍横亘山间。

一路上颠簸的足足一日,温清悠回宫后,已经累的连话也懒得说,门外有宫女来禀报百里赫想和她共用晚膳。

温清悠用鱼食逗弄着几尾墨色金鱼,头也不抬的淡淡回绝。

“转告陛下,臣妾舟车劳顿一日,身子不适,请陛下明日再来,本宫亲自下厨做羹请陛下原谅。”

宫女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打了个万福礼。

“奴婢这就去了。”

百里赫倒也不是真的急着见温清悠,见她回绝了,不多强求温清悠,挥手对宫女说道。

“你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时时谨记看好皇后。”

宫女一叩头。

“奴婢遵命。”

只等殿内一众人尽数退去后,百里赫慢条斯理的敛起袖角,毛笔沾饱墨汁,提笔写字。

李公公是很懂眼色的上前研墨,小心翼翼的问百里赫。

“陛下这字写的真好。”

百里赫停了笔,上面写着的赫然是一个“忠”字,力道一瞧便是用的极重,凌厉破空,几乎要穿纸而过。

“皇后在庙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李公公打眼一瞧,当即骇的背脊濡湿一片,他的姿态愈发谨小慎微。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在寺庙虔诚礼佛多日,曾得到慧心师太的点拨,除此之外,并无它事。”

百里赫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公公看。

“做奴才的,就是要当主子的眼睛。”

李公公跟随百里赫身边多年,怎么可能揣摩不到百里赫的用意?

李公公撩起宦官礼袍,双腿一弯直直跪下,朝百里赫重重磕了三个头。

“奴才能当陛下的眼睛,是奴才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

百里赫见着李公公是个机敏忠心的,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便抬了抬手。

“起来罢,日后还是由你看着皇后。”

李公公感恩戴德的站起来,他自知百里赫暂时不需要自己,后退着转身离开。

“奴才告辞。”

走到空无一人的长廊下,李公公才敢喘大气。

夏歆那孩子给他出的难题可不小,得亏这一次糊弄过去了。

而夏歆同样也不轻松,在王府里文火熬下药汁,整座院子都弥漫着苦涩浓郁的药草气味。

百里陌这些天常喝苦药,舌头根都要喝木了。

夏歆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递给百里陌,她明白这些药很难喝,有些抱歉的说。

“这是今天的量,你一鼓作气喝下,应该就不会那么苦了。”

百里陌即使被苦的欲呕,也不会在夏歆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的难受,他接过药碗,先关切的询问夏歆。

“你昨晚睡好了吗?我看见你熬药时犯困了。”

夏歆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睡好了,你不必担心我。”

百里陌叹道。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夏歆点点头,又想起一事,她从袖子里掏出小布袋,把百里陌的右手牵过来,小布袋里的几颗糖骨碌碌滚到百里陌的手心。

夏歆认真说道。

“喝了药吃点糖,会好受些。”

百里陌接过糖压在舌底下,把苦涩的药汁统统卷入口,确实好了些许。

夏歆往药里搁了可以安神的药材,她收好了碗站起来。

“你先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百里陌的眼皮越来越沉,一股困意袭来,强撑精神他朝夏歆笑了笑。

“好。”

在百里陌入睡后,夏歆终于迎来难得的空闲,准备去湖边赏月喝酒,步至亭内,却恰好偶遇一抹清丽的白影。

是婉芷。

婉芷亦是孤身一人,背对着夏歆,柔柔的月光倾覆渡身,她低着头似乎在看莲鱼戏水。

更像在出神。

夏歆见到婉芷挺高兴的,出口唤她。

“婉芷?”

婉芷愣了愣,很快回过神转头看向夏歆,她眉眼间的一抹忧愁来不及遮掩,:不妨落入夏歆的眼中。

婉芷抬指遮了遮。

“夏歆。”

夏歆带了一壶温酒来,她把酒搁在桌上,多日未曾说上话,婉芷似乎更加消瘦了。

“婉芷,你尝尝这酒,是酒肆老板埋在西府海棠下数年的陈酒,你应该喜欢。”

婉芷抬步走了过来,她看着夏歆提壶替她斟了一杯酒,接下后却不喝,只撂在手边。

婉芷低下眉眼,似乎有湖光在眸中影影绰绰。

“这样好的酒,应该很珍贵吧?”

夏歆浑不在意,她抿了小半口。

“珍贵自有它的道理,你且试试,不会亏了。”

婉芷不再推诿,她心绪繁多,压的快喘不过来气,不如喝点温酒解一解。

她捻着酒杯将陈酒一饮而尽,入喉稍烈,回香馥郁,似乎真的把心头压力驱散了似的。

婉芷轻轻笑了一下。

“谢谢你请我喝酒。”

她只喝了一杯便不再多喝。

婉芷在这一方面一向比较克制。

夏歆顾虑着百里陌的身体,也不敢多喝担心误事,两人只草草喝了两杯便重新封壶。

夏歆开口说道。

“你看那边的莲花开的多好,夏日里王府最好的一株莲花,你有眼福了。”

婉芷顺着夏歆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株幽蓝色的睡莲亭亭玉立,好似矜贵的少女抱怀。

“确实好看,京城竟然有这样好看的莲花。”

夏歆话锋一转。

“你不知道这莲花开的好,是不是最近忙起来了,没有空来赏花怡情。”

婉芷轻轻点点头,乖巧的样子犹如波斯猫。

“还可以,最近没什么杂事需要我,只是总要下点苦功,不然就不好了。”

夏歆便放了心,她向来是很喜欢婉芷的,从来都是难得一叙。

夏歆思及婉芷从前离开是为了寻人,便关心道。

“你以前一直在找人,现在是找到了吗?”

婉芷的手一抖,差点碰到了旁边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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