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羽痛得浑身麻木,连话都说不出来。
折在扶苏手上,这个结果他万般不能接受。
可现实已经摆在眼前。
丹田破碎,想要修复的机会渺茫,除非偶得大机缘,不然他这辈子就连想要过寻常人的生活都是奢望。
何况如今落入扶苏手上,面对他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越发让他感到绝望。
若是还能有一点力气,他连自戕的心都有了。
在扶苏云淡风轻的神态中,荀羽被袁彬带了下去。
他还能活下来的唯一价值,只是扶苏想要从他口中,问出修罗殿所在。
幽若欢天喜地,跑过来搂着扶苏脖子,在他嘴角啃了一口,“夫君陛下就是威风。”
卫尉军正在打扫战场。
被损毁的屋舍,需要朝堂出钱新建,好在百姓在卫尉军的护送下撤离及时,并未遭到殃及。
“陛下,是否解除全城戒严?”王离走来说道,目光中满是崇拜。
“调集三万中尉军入城,挨家挨户盘查,将躲藏在城中细作血洗。颁布诏令,凡为细作提供庇护者,无论何人,九族全诛。”
扶苏杀意腾腾。
王离被他身上气势所染,肃然道:“诺!”
中午,阳光热烈。
涉间亲自带着三万中尉军进入咸阳城。
这座庞大的城池,不仅没有因为战斗结束而变得消停,反倒更加沸腾。
大秦的户籍制度非常完善。
卫尉军、中尉军,拿着咸阳令提供的户籍名册,在城中开始了清洗行动。
那些鸠占鹊巢,亦或者是有着应对之策的暗探细作,逃不脱两军联动的火眼金睛,被全部揪了出来。
清洗行动持续了七天七夜。
按理说这种声势浩大的杀戮,任何一座城池的百姓都该诚惶诚恐,惊惧不安。
但咸阳不同。
扶苏登基多年,虽不敢说爱民如子,咸阳城的百姓却早就习惯了他的行事风格。
再加上从他登基之后,经历的许多次清洗,百姓们似乎已经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只要未曾牵涉进来,每日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丝毫动乱。
这也为清洗行动带来了极大便利。
当然,这七日,咸阳城在时隔多年后,再次血流成河。
作为大秦皇城,潜入其中的细作何其之多。
行动结束,扶苏看着王离和涉间呈递上来的奏疏,都不免感到咋舌,“啧啧,多年松懈,竟是混入了两万多细作。”
这些细作也并非出自于同一势力。
否则两万多人,怕是早就掀得咸阳天翻地覆了。
幽若眨眨眼,看着精明算计的扶苏,笑盈盈道:“夫君借助此次行动,怕是又揪出不少达官显贵吧?”
“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有那些大臣和贵族暗中支持,这些细作岂能在城中潜伏日久?”
扶苏走至长椅坐下。
大秦虽说上下一心,百姓间对朝堂也有着足够信任,但阴谋、算计,这种根植于人性中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缺失。
“其实这样也好。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把故旧势力清洗出去,又从何谈论注入新鲜血液。”
幽若很难得的正儿八经说道。
扶苏点点头。
每一次大清洗,都是朝堂的新陈代谢。
所以对于这种血流成河的事件,扶苏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正经不过三秒,幽若便促狭道:“群臣这些天可是催促陛下上朝好几次,陛下这么躲着,莫不是怕些什么?”
“咳咳。”扶苏干咳了两声,“朕贵为天子,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是吗?”幽若扯了扯嘴角,“你可知道叔父给的名单是谁提供的?”
扶苏一怔,黑着脸看向幽若,“原来是你在从中捣鬼。”
他就说嘛,堂堂大秦丞相,怎么会知道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微末女将。
“其实以前我确实很不理解,就算是一国之君,为何要后宫佳丽三千。可现在我明白了。”
幽若搬来凳子,坐在扶苏面前,正色道:“抛却君主需要笼络各种势力,而不得不走联姻这条路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传承!”幽若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就算我和你育有子嗣,但谁也不敢保证,中途不会出现变故。更重要的,谁又知道咱俩的子嗣,将来能不能肩负起守卫大秦江山的责任?”
“你这是想让我广撒网啊。”扶苏笑道,对幽若的说法,他也颇为认同。
历史上为了争夺皇位,手足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
可那些最终胜利者,绝大多数都能再创辉煌。
这或许就是从竞争中优胜劣汰的结果。
“所以啊,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我自然是极不情愿。可话说回来,谁又让我和你,并非平民百姓呢。人嘛,无论身处什么地位,都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幽若说得极其认真。
扶苏也认真听着,“只是你也不想想,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城中那么多新旧贵族,怕是要鱼贯而入了。”
“那又如何?”幽若颇有气势,“皇权并非空中楼阁,现在你能用很多手段,甚至是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百年之后呢?总要有守护在新任帝王身边之人。”
“别忘了,任你如何努力,这个世界,都不可能达到理想中的那种程度。”幽若补充道。
扶苏心神巨震。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局限性。
想要将大秦,打造为理想中的世界,极不容易,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没有半点可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为了大秦江山,陛下切莫再推辞诸位大臣的好意。”
“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某个姑娘这是当说客来了。”
扶苏微笑道,伸手给了幽若一记摸头杀。
“父亲和叔父确实找过我,但这些话,也是我肺腑之言。你我皆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总不能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
幽若忽然一脸促狭,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再者说了,无论是万婷那妮子,还是李狐姐姐,论身材,论样貌,论修为,论资质,可都是出类拔萃的,陛下一点也不亏。”
“就算如此,那也得先问问人家……卧槽,不会吧,你这姑娘该是已经问过了?”
“哈哈,堂堂君主说脏话,可是非常不雅。”幽若笑得灿烂。
扶苏拍拍手站起身来,“得嘞,上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