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体力本就不好,借着情绪一通狂奔,还未跑出几里路就已精疲力尽了。先前与神林的对战外加整个夜晚没有休息,多重劳累带来的疲倦冲击着洛林的意识。
周遭灌木逐渐稀疏表明海岸已经不远,但现在,洛林是一点力气都挤不出了。无力的脚步缓缓停下,洛林尽力平复着沉重的呼吸,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深深地叹息,洛林望向天边的天狼星,口中只能吐出无助的哀嚎。先前那份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洛林失去理智,这番急行除了拿自己出气以外毫无意义。
现在是深夜的凌晨,如果继续正常前行,他将能在半天后到达海岸,那正好是冬日出海的最佳时间。看似一切似乎能顺利进行,但这却是洛林不狩猎、不休息的前提下才能实现的。
可这对于刚急行三小时的洛林哪里做得到呢?
再次尝试与小狐狸建立联系失败,洛林不得不考虑最差的情况,那么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对岸的任务定是首当其冲。
算上不知道两岸距离,必须在出海前完全恢复力气,今天出海看来是不可能了,下一个最佳时间是明天正午,留出狩猎、睡眠和恢复体力的时间,只要今天之内到达海岸,完成狩猎为明天准备食物即可。
计划已定,即使继续担心也没法缓解小狐狸的情况。洛林如此安慰着自己,脚步终于平静下来,待呼吸也稍稍稳定,洛林开始留意身旁的气味线,试图找个能吃两顿的大猎物。
站在稍高处扫视四周,他不由得再次叹气,一无所获。
怪不得先前一番猛冲却没遇到什么巡逻队。他刚好跑进了荒芜地区,狼群领地间的过渡区域,这里植物稀少,猎物更少,对于狼群如同鸡肋,于是边界的几个狼群默契的一同放弃了这块地盘。
正当洛林为自己的霉运垂头丧气时,一支队形突然自北方出现,向他的方向直直冲来。洛林可不会认为这群家伙会是来和自己打招呼的,于是迅速隐匿身形向那边窥探着。
细看之下,洛林才算注意到队形的目标——一匹年轻的小狼,灰色毛发与雪白的蹄爪让洛林失神一瞬。这家伙……好眼熟……
小狼的身影渐近,速度开始减慢,洛林明显感觉到。一匹小狼本就不可能逃出队形的追杀,想必是队形一直在搜寻这家伙,直到现在才寻出吧?
但不过只是一匹小狼,为什么值得队形出动搜寻到深夜?或许是在一丝好奇心驱使下,洛林大方地站起,挡住了小狼的去路。
小狼已经筋疲力尽,面前突然出现的拦路狼让她脚步一乱,慌慌张张地停下身形。也就这几秒时间,队形便追到眼前,呈包围之势将小狼退路堵死。
“不用怕。”洛林高看了自己的体力,想象中柔和的语气实际上沙哑的吓人,“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认识你!”即使洛林也单单只是一匹小狼,她也不敢妄然站到洛林一边。
但队形可没给她留出选择的时间,最靠前的狼已绕到两小狼身后,毫不客气地将洛林也包了进去。
雾气蒙上眼睛,小狼知道已经无路可逃,果断后撤两步,逃到洛林身后,现在也只能指望身前的小狼能带来什么奇迹。
燃起红纹,唤出火轮架在身前,毫不客气地向他们招呼过去。看到带着敌意瞪着自己的狼,洛林意识到,或许选择这条路并非无理由,停下身来挡下道路也并非出于好奇,而是想要将这一身火气撒出去,撒到出现的任何狼身上。
最后的意识消散,洛林红着眼将动作交给本能,视野中最后的影像是一具被干脆地斩成两段的尸体。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抬不起脑袋,洛林感到身上压了什么东西,并且正在推搡着自己。似是感受到洛林的动作,那东西一激灵就跳到一边,啊,是昨天那条小狼。
洛林伸展了一下被压得有些麻木的躯体,这家伙对自己的重量没点概念么?
没好气地望向她,却看得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洛林这才注意到自己也同样对自己表露的杀气没点概念。
“我,我叫奥娜。”见洛林表情缓和,她率先介绍起自己,但依然不敢靠过来“昨天你打跑他们之后就晕过去了,我看你体温低的厉害……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哪里有恩?”一起床就有人拌嘴,洛林有种吉珑还在身边的错觉,“是我先拼命救了你,你那只能算报恩,现在我们扯平。”
“当然有!”奥娜稍稍靠近一步,确定昨天那个眼睛杀的血红的小狼恢复正常了,“你是魔法生灵,我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你的命难道不比我的贵一些么?”
奥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辛酸的事情,让得洛林欲言又止。
“别这样说,”同样尖牙利齿,但洛林突然觉得她不像吉珑那样咄咄逼人,“算我欠你的就是了。”
“那就去打猎吧。我饿了。”
“?”
她怎么好像真的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干嘛这么看着我?”奥娜乖巧的蹲坐下来,仍然与洛林保持了些距离。
洛林甩甩头,没再搭理这家伙,转头就走。
“诶,你去哪?”她赶紧又站起身来追过两步。
“打猎……”洛林回头无语道。
“啊,那我在这里等你。”她蹄爪刨着地面上无辜的石头,耳朵冷不丁扇了两下,“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洛林。”洛林有种预感,孽缘好像就此开始了。
边走边活动着有些胀痛的四肢,洛林叹息着召唤出火轮,目前状态不好,但他依然明显感觉到自昨天一战后,自己的魔法似乎有所增强。借助火轮强化了听力与嗅觉,洛林轻松地收集周围小动物的信息。
魔法在洛林脑中形成了非常清晰的地形信息图像,拥有全知视角的洛林只需站在原地操控火轮便可轻易收割猎物。
几只猎物被堆到面前,洛林对这效率还是相当满意,将猎物一一叼到火轮上。日后又多了对敌的一些手段,一直以来洛林都是以魔法强化身躯进行近身作战,有了这一招的话,便可以安全的与敌人作战,仅需要提升火轮的灵敏度,便可以大程度地提高作战能力。
只可惜魔法消耗太大了,而且,洛林有种感觉,这一魔法似乎与他所熟识的其他魔法有些不同,不同在何处?无从得知。
现在来说的话,比起毫无头绪的提升魔法强度,熟练地控制火轮才是迅速提高战力的正确方向。如果说那片大陆有着能够治愈小狐狸的魔法生灵,那相应的,有着更强力的魔法生灵也不足为奇。
思绪飘飞着,越来越沉重。即使在这边的魔法生物中,洛林都算得上是最弱的梯队了,就以这种实力前去一片更高强度的大陆的话……
“不说能不能保护好这个笨蛋……”洛林看着原地趴伏着和自己尾巴玩闹的奥娜,“连自己能不能好好活着都有问题……”
“在嘟囔什么呢?”余光里看到满载猎物归来的洛林,奥娜马上兴奋的跳起,一蹦一跳跑过来,“怎么……怎么都是小家伙诶?”
“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什么大鱼大肉?”洛林撇撇嘴,把鼠兔扔到奥娜脚边,不再理会这无理取闹的小鬼,自顾自大口朵颐起来。
“说说昨天的事吧。”看来这点小猎物确实堵不住奥娜张张合合的嘴,于是洛林换了个思路。
“我来自迷森……”
只半句话就让洛林心中的疑惑开解了一半,怪不得这家伙这么眼熟,灰黑绒,乳白爪,界限分明,一抹白芒翘在她耳尖尾尖,毛毛躁躁的一副天生憨相,让人生不起敌意。原来是卡斯莫的妹妹。
“好久之前,族长收到有狼群意图对我们发起战争的消息,就把族里打架最厉害的三个哥哥送出去,去赢得先机什么的。但他们一直都没回来……”
“后来也没再有战争的事,直到今天午沐的时候来了匹族外狼,说是赤那的密令狼,可她根本没有骨令,大家也都不信她。”
“后来就被打信了,于是大家按她说的,排排队,然后被盯着看半天。”见洛林狐疑的眼神,奥娜干脆歪过头来,额头相碰,睁开眼睛目光相对,显得过分亲昵。
洛林被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半步,但注意力马上被脸前的眼瞳抓去,她双瞳中皆有模糊的白色斑纹,洛林认不得那是什么形状,但八成是什么残缺法阵。
“听说她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种白色斑纹么?”
“我怎么会知道……”嚼着一言难尽的内脏团,奥娜好像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一股凉意涌上背脊,“你看见了什么?”
“在找你啊。”洛林幸灾乐祸地埋头猛吃,奥娜的故事可太下饭了。
“怎么办啊?”奥娜咬到自己的爪子而不自知,花了一晚上平静下来的心又动荡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跑掉的?”他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这个不速之客,实话说,在他发现奥娜的特殊之处前,他只想过怎么说告别语不会显得太残忍。
“轮到我之前,又有狼打进来了,能打的队形都被她打晕了,狩猎的队形又撑不住,大家乱成一团……”
“然后你就跑掉了?”
“然后我就被第二伙人抓走了。”
“她把我藏进洞穴深处,自己守在洞口,似乎想要保护我。一段时间后,我察觉到外面骚动停下来了,正想往外走,然后突然一匹浑身是血的银灰色公狼从墙壁上跳出来……”
洛林终于停下嘴,缓缓抬起脑袋,眼中的杀气来得比昨天缓和了不少,但一点没淡薄。
“从墙上跳出来?”
“从墙上一个鲜红色的法阵上。”奥娜闻到了新仇旧怨的气味,吃起来与巨黏无比的内脏团很搭,“他和先前说的母狼在洞口谈论着什么,我就悄悄地偷听了一些。但当他说到要杀了我让母狼获得魔法的时候,我有些害怕,就强行冲出洞穴跑掉了……这也是那时候被抓伤的。”
奥娜摸着自己背上唯一一处伤口,舔不到,估计要许久才能痊愈。洛林斜了她一眼,烧起火轮,微弱的治愈魔法挠得她背有些痒。
“然后就遇上我了?”洛林抓抓脑袋,有些回忆不起昨天晚上的事了。
“嗯,要不是你唯独不攻击我,你们谁是恶魔还真难区分呢。所以,谁惹到你了?”奥娜有理由怀疑洛林想趁她说话时多抢肉吃,必须赶紧把话题转到他头上才行。
“那家伙很擅长把握时间,在预谋杀你之前,他杀了我妹妹,还打伤了我一位同伴。”洛林深吸一口气,如果要她跟着的话,现在是跟她和盘托出的好机会,“我得去救她,去另一片大陆。”
“我呢?”奥娜愣住了。
“各回各家?”洛林开玩笑道。
“人话?”
“要不跟我走?”
“这还差不多。”
“好了,我们上路吧!”
随意把奥娜吃剩的食物吞咽完毕,洛林催促着,好像在为自己收拾起乱成一麻的情绪一样,麻利地用蹄爪拭去挂在嘴边的血滴。
“现在就要走么?我们才刚吃完诶?”似乎是对洛林的行为感到不解,吃饱喝足的奥娜重重地躺倒下来,好像不管她就能马上睡着的样子。
“你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洛林不满地向奥娜走去,奓起背毛让自己看上去更具威胁,“难道先前说的那些都只是催我去打猎吗?”
“很抱歉骗了你……”奥娜懒散地用后蹄推动自己转向洛林,挂着微笑的面庞没有一丝歉意。
“你……”被奥娜如此随意的道歉噎住了口中的话语,洛林瞪着脚边这个狡猾的毛球,“至少先去给我把身上弄干净!”
等你浑身沾满水,洛林报复似的坏坏想着。我拖也要把你拖过去。
“可溪流离这里好远……”奥娜卖惨似的叫着,就像出生几月以来她一直做的那样。
“一点都不远!”洛林简直要被这家伙气得跳脚,出行要挨着水流是常识好不好?
“你背我过去吧。”丝毫没有受到洛林恼火的气势干扰,奥娜继续磨蹭道。
“这里可是下坡,”洛林不想再和这个家伙多费口舌,还不如做些什么来得实际,“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奥娜终于有了一点被威胁到的担忧,悄悄瞟了一眼坡下。坡并不是很陡,但也足以让她一路滚到坡底的溪流里,坡上也没有多少碎石,让她就算滚落也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察觉到突然伸到自己侧腹下的蹄爪,奥娜马上回过神来,忽地跳起,正对上洛林收起坏笑的目光。
“嘿!你居然真的要掀我下去!”
“差点就成功了……”洛林面无表情说着,却又并未压低自己的声音。
“过分,我去就是了。”起都起来了,奥娜也就不再玩闹,好好走向坡下的溪流,毕竟想到血液凝固在皮毛上的感觉,奥娜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看到奥娜乖乖听话下去后,洛林按下躁动的心情,顺着河流向远方望去。还好,比起目前的诸多不顺,这条河流能够指向东方真是太感谢天狼座了。